“呵,廣州能一路暢通到東京,‘天涯洲’那里過來,沒有朝廷的技術支持,靠風帆還是洋流?幾個月漂泊,你就算是告御狀,尸體估計都發臭了。”
言罷,有人又道,“‘袁州鄧氏’是有想法的,他們萬一真的投靠‘勞人黨’呢?”
“省省吧,帝國的實力,其實小小的‘勞人黨’可以抗衡的?上千萬的部隊,數以十萬計算的大炮,‘勞人黨’有什么?就靠他們幾萬條二手大銃?還是為了十斤炮都能手舞足蹈的年過花甲工程師?”
“話不能這說,狗急還能跳墻呢,臨死咬一口,總會咬著人。”
“沒錯,要的就是它咬人,不咬人,怎么打死瘋狗?‘勞人黨’要是擴充個一兩千萬,那就省事兒了,殺個干干凈凈,再把別處的勞力填充過去,危機……不就迎刃而解嗎?人口陷阱……呵,那是對窮鬼賤民們而言,我們要做的,就是靜等勝利。待價而沽也好,穩坐釣魚臺也罷,世人眼中的‘江西房氏’,不過是個殼子。房氏,這是需要的;江西……從來不是必要的。哪有什么‘江西房氏’,只有‘中國房氏’!”
房氏的家族會議很熱鬧,然而潯陽縣縣長房從仁只是剝了個橘子,面無表情地在那里吃。
去年的橘子,快三月了,居然還能吃。
房氏自己的冷藏庫,還是不錯的。
“從仁,你似乎并不上心?”
因為是比較靠后,后座的人說話,都是比較小心小聲的。
房從仁沒有扭頭看旁邊的人,而是繼續掰著橘子,然后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們房家,竟然也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你我少時,不也學‘仁者愛人’嗎?以前還要臉皮,現在是徹頭徹尾地不需要了。當真是……‘逝者如斯夫’啊。”
“孔夫子的感慨,用在這里,不合適吧?”
“歷盡風流而屹立不倒,再合適不過。”
“從仁這是當縣長多了,開始體恤民情。”
“這不是應該的嗎?貞觀大帝因為蝗災,還親自表演吃蝗蟲,那些窮酸措大為什么總是要提‘三代圣王’,為什么又一天天的把‘今不如古’掛在嘴上?不是因為‘三代’真的有什么圣王,也不是今人真的不如古人,而是吃人這種事情吧,吃相太難看……不好。”
“……”
熱鬧的家族會議,在小小的潯陽縣一個小小的天地中,討論的,卻是如何巧妙地清理人口。
不是外戰就是內戰……
說的真是輕飄飄。
可這種輕飄飄,讓房從仁也是無可奈何。
縣長,是老百姓的父母官。
什么叫父母官?
給老百姓當父母的,所以,老百姓得多孝敬點兒……
他房從仁從來不是個好東西,吃卡拿要一樣都不缺,偶爾還會間歇性獵艷,可現在家族討論的東西,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
敲骨吸髓,本以為是一頁頁歷史篇章中的只言片語。
可現在是什么?
是自己族人在討論著,該如何敲骨,又該如何優雅地、不臟手地吸髓。
他房從仁的確不是好東西,也不是好官,但是,他是人。
人怎么可以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