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說的是真的!
都是真的!
“哥啊……”
摸著“老秀才”的腳,那是多么瘦弱的一雙腳,這就是讀書人的腳么?怎么沒有肉呢?
“你一個讀書人,你是一個讀書人啊……”
沒有多少肉的一雙腳,是怎么和自己一樣,踩在爛泥里的呢?
是打兩斤酒的工錢?還是摻了沙子的半袋小米兒?!
皮包骨頭的一雙腳,他曾經嘲弄決不能吃這碗飯的一雙腳,腳底板上,竟是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這哪里是讀書人?
這哪里是五十二歲的讀書人?
五十一歲的老纖夫見過無數赤腳的漢子,都田里、水里、山里、爛泥地里踩踏的命。
“我給你磕頭了……”
回想往事,只有苦,只有累,只有辛酸。
離甘甜美好最近的剎那,只有“老秀才”給編故事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嘴上罵罵咧咧,可默不作聲抽旱煙的時候,也會想著,倘若真有人給他分地,他一定要老家清苑縣最好的地!
一畝地,不是打六十斤、八十斤、一百斤的糧食!
是一百二十斤,一百四十斤,兩百斤!
他還要像幽州的老爺們一樣,給地里用上廠里產的肥料,一畝地打它三百斤糧食!
那樣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
倘若這種日子不可能,倘若這種日子不會有,“老秀才”不會被掛在這里,這個道理,他懂。
都是真的!
五十二歲的老秀才沒有騙他這個五十一歲的老纖夫!
都是真的!
……
一夜無事。
只是因為七具尸體的緣故,“狐貍淀”這里派了人去州城,當然也是莫縣的縣城,也不必進城門,因為莫縣警察局的偵緝隊,就在城門外設置有崗亭,辦事兒打聽事兒,都可以在這里。
“爺,咱們都是小本經營,那七個晦氣玩意兒掛在那里都那么些天兒了,能不能收了啊。再這樣下去,咱們‘狐貍淀’好些個都得斷頓了啊。爺,您行行好,您體諒體諒咱們這些沒著沒落的,將來逢年過節,咱們‘狐貍淀’一定念著爺的好……”
崗亭中,偵緝隊的人都是歪七扭八坐在那里嗑瓜子,原本都是神色倨傲、不屑一顧,直到來人一咬牙,從懷里摸出來一只紅綢子包裹,頓時整個崗亭都熱切了起來。
副隊長將大檐帽正了正,眼神放著光,語氣卻是親近了不少:“都是鄉里鄉親的,咱們還能故意給人添堵不是?可這不都是上頭的意思嘛。我們偵緝隊,那也是照章辦事,當然了……有些時候,法理之外還有人情不是?”
很是順當地一把拿住了紅綢子包裹,嘩啦啦作響,好聽。
“謝謝爺,謝謝爺,回頭我讓幾個小子兒逮只兔子跟您送過來。”
“那怎么好意思啊。”
“都是心意,都是心意……”
“要肥一點兒的啊。”
“那指定不能是皮包骨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