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將士們從年輕人變成了須發斑白的老人,可他們依舊手持兵器和敵人廝殺,直至全軍覆沒。
數十年的孤軍奮戰,這樣的悲壯史上罕見,可卻淹沒在無數歷史變故之中。
今日有人卻把這事給說了出來。
“是大唐的安西軍!”
“最后的安西軍啊!”
“沈縣公來了。”
一陣嘈雜中,沈安來了。
他穿著正式的官服,神色肅然。
“是安西軍的后裔嗎?”
“應該是。”
沈安嘆道:“安史之亂……若非有此一劫,大唐也不會抽調安西軍回援,西域的局勢也不會糜爛,可即便是如此,殘余的安西軍依舊孤軍奮戰了數十年,當的一聲好漢子!”
“好漢子!”
眾人不禁齊聲贊美著。
李義沖著汴梁城俯身跪拜,再起身時,已然是淚流滿面。他回身打量著沈安,然后拱手。
“這是沈縣公。”邊上有人介紹著。
“見過沈縣公。”
“免禮。”
沈安饒有興趣的看著此人,問道:“是大唐皇族后裔?”
李義點頭,“遠了些。”
那就是遠房親戚,但也能算是皇族。
“為何不肯出仕?”
北方漢人大多都被遼人收服了,所以沈安攻破淶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漢兒弄到汴梁來,讓他們看看如今的大宋是什么樣的。
這些人看到大宋的繁華之后,自然會贊不絕口,這便是馬骨,以后大宋攻破幽燕之地后,這些贊不絕口就是最好的宣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樣的準備工作永遠都不夠。
李義抬頭,詫異的看著沈安,說道:“某堂堂漢兒,怎肯為胡人做事?”
沈安以為他會說出什么理由來,可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卻格外的震撼人心。
那些淶水百姓都有些茫然。
漢兒是什么?
對于他們來說,百年來的被統治早就根深蒂固了,他們對漢人身份的認同越發的薄弱,若是再不動手,以后就更難收拾了。
“家祖在范陽教書,名氣不小,遼人要他出仕,為南面官,家祖不肯,最后被帶走了,據聞是去了草原教導那些異族……十余年后,只回來了一縷斑白的頭發……”
那應當是在幾十年前吧?
幾十年前的北方,遼人的手段依舊狠辣。
“家祖母拿著那束頭發,沐浴更衣,坐在堂前……吟唱……”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我的愛人埋葬在這里,藤蔓覆蓋著墳塋,誰和他一起?獨守安寧。
李義神色肅然,緩緩吟唱。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后,歸於其居!”
沒有你的日子我備受煎熬,總有一天,我會和你相會于墓穴之中。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於其室!”
李義低下頭,“當夜家祖母便去了。”
眾人不禁悚然一驚,繼而感動。
人群有些騷動,那些漢人中間有人懂得這首詩的,在給大家解釋含義。
“這是漢人的詩歌,多久?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
“一千多年前的北方是什么?”
眾人默然,沈安出來說道:“一千多年前,北方有胡人,那時的中原紛爭,各國廝殺不休……那時候咱們叫胡人什么?”
他看著這些不知道自己祖宗來歷的漢人,微笑道:“叫做戎狄,也叫做蠻夷。那時中原混亂,胡人不時襲擾,趙國,秦國都先后和胡人作戰,最后秦國立,始皇帝令大將蒙恬出塞擊胡,大敗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