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像是嚇著了,猛地丟掉燙到指腹的煙蒂,磨了磨后牙槽,“六十就六十吧,他M的,我今天真夠背的,碰上你這種臭婊子!”
“司機先生,”莊單花重述電話那段何永強的聲音,鏗鏘有力的質問道:“我未婚夫問你,你這種罵臟話的態度,投訴到你們公司,你會不會扣除獎金?要是不能扣除獎金,我未婚夫有一個老朋友在當記者,親自去你們公司采訪一場,你是不是就可以成為你們公司的大明星了?”
司機暴躁起來,猛拍一下方向盤,吼道:“你問你男人到底幾個意思?”
莊單花眼冒堅定的光芒,“要你道歉!”
司機嘿嘿冷笑,“就一個電話,真當我害怕啊?”
莊單花板著臉,自信從容地反問道:“司機先生,你以為警局查不到張何明司機的相關信息嗎?”
司機嘆一口氣,擺了擺手,對著后視鏡中表現得自信從容的年輕女子說道:“嘚嘚,算我今天倒霉,攤上你這么一位乘客。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啊!也是我兒子早上發燒要花錢,老婆又跟我鬧一場,現在又碰上車輪胎爆了,我這才說臟話的,以前不這樣,現在一年比一年壓力增大了,你男人要是真投訴我,我看我老婆又得跟我吵一場離婚了!”
“司機先生,我今天也因為差點提刀殺人,進了一趟派出所,工作也被辭退了,領得五百塊錢都不夠我明天的房租錢,買了一部最便宜的手機,身上就剩下兩百零五塊了,我本來打算午飯吃一桶泡面,現在都省了一頓了;還得苦惱明天房租錢怎么辦?誒——司機先生,說真的,沖動解決不了問題的。特別是你這樣開車的,真的也要好好放松一下精神了。”莊單花遞了一張一百元,“不用找零錢了。”
開了車門,莊單花下了車,這會又下起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沒雨傘,只能淋著雨,一直往前走,遲疑著,她又抬起手機放在耳畔,輕輕地問道:“何永強,你在聽嗎?”
“莊單花,你現在在哪里?我讓我朋友過去找你。”
何永強總是習慣性用陳述的口吻說話,同樣的口吻態度,從前聽到耳中,只覺得他冷冷淡淡的,不屑于兒女情深;現在聽進耳中,只覺得鼻尖酸澀,兩行眼淚滾滾流淌下來,沒料到心里更是把這句話埋藏了起來,所有的陰暗恐懼都在這一瞬間被溫暖的光芒驅散了。
莊單花抬手用手背不停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莊單花哽咽問道:“何永強,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說過我被人強奸的事情?”
“我不會做這種事。”何永強篤定不容置疑的聲音道,“你現在在哪里?”
通話忽然就斷了……
莊單花愣愣地移開手機,呆愣的注視著手機屏幕,剛剛手機就一直提醒“電量不足”,能支撐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雨勢驟然增大。
莊單花如同一抹孤魂游鬼,狼狽地游蕩著,緩緩地前行著;雨一捧捧的落下來,將她澆淋成落湯雞,她身上的超市工服厚外套不顯肉,大冬天的,暴雨可真冰涼,澆在她頭上跟身上,她舉目四下里望去,遮雨的地方要走幾十步的距離,可是她覺得已經走不過去了。
對面樓道里走出來一對依偎的男女,撐傘的工夫,女人都甜膩的挽著男人的臂彎,兩人目光都對在一處,臉上掛著旁人可瞧見的幸福甜膩的笑容,男人俯身吻了吻女人的紅唇,然后兩人共撐著一柄大黑傘,走出了建筑遮擋物,走入了大雨之中,傘略略抬高,兩人停住了腳步,錯愕的望著對面的“落湯雞”莊單花。
莊單花覺得滾到嘴邊的雨水有點咸味,又有點腥氣味。
她肩膀一抽一抽,心里空落落的,所有的被她認為是唯一值得她珍藏的溫情記憶,忽然間就被雷劈成了無數支離破碎的碎片。
莊單花咽了咽唾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到二人的近前,冰涼的手握住了莊強撐傘的手。
莊強像是被電著了,猛地縮了手;莊單花猛地將手往上滑,抓著冰涼的傘柄,一下子用力一扯,將傘奪到了手里,惡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莊強!她是我閨蜜何福雨啊,你瘋了嗎?”莊單花歇斯底里的吼道!
電閃雷劈,所有人臉上都映照出猙獰且痛苦的光芒,一瞬即逝,又湮滅入了大暴雨澆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