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推移,九月轉瞬便過去了,十月便到來了,秋收已過,各地全都開始賦稅的征收。
翻了戶部往前數年的記錄,衛允這才意識到,如今大周朝的土地兼并究竟到了怎樣的一個程度,幾乎每一年,需要交納賦稅的土地都在持續減少,一年賽過一年,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只怕到時百姓無地可種,無糧可交,到時候勢必會引發民亂,說不定還會引起農民起義也說不定。
衛允也算是知道為何王則和黃淵兩人的那些個什么教義,在民間如此受吹捧,能夠收攏到那么多的教徒了。
想想黃淵,定遠起義失敗之后,帶著一群殘兵敗將逃至荊襄,顧廷燁的離開給了黃淵喘息之機,于荊襄之地,花了不過區區數月的時間,竟然能夠席卷四府之地,不過數千的流寇,竟然拉起了五六萬人的隊伍,一時之間,竟是從者如云。
若非朝廷反應的迅速,組織兵馬和各地州府衙門相互配合,將黃淵的叛軍遏制在荊襄四府之地內,若是再給他們機會發展壯大,只怕現如今已然席卷大半個江南,占據大周的半壁江山了吧!
想想自己,想想衛家,發跡之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買莊子,買下人,可這些莊子和下人們是從哪里來的,大多數還不是底層的那些個百姓們,活不下了才甘愿賣身為奴,若是再遇上個災年什么的,插草銜環,賣兒賣女的只怕數不勝數。
天災之下,為了活下去,連易子而食這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可那些個世家豪族們,一個個卻都富得流油。
雖然如今的衛家還算不上世家豪族,但也算是沾了一點世家豪族的邊了。
可你賣我買,這本就是及天經地義的事情,大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清,雙方互不相欠,這本沒什么錯。
可若是長此以往,百姓們手中的土地越來越少,錢財越來越少,然后為了活下去,他們之中有一些就會選擇賣身為奴,可還有一些,無非就是落草為寇。
而那些個世家豪族們手里的土地越來越多,下人也越來越多,可如此此消彼長之下,朝廷能夠征收上來的賦稅也會變得越來越少。
若非如今大周商業發達,經濟空前繁榮,只怕現如今這個剛剛經歷過數場大變的大周,國庫里頭早已干凈的可以跑耗子了。
衛允忽然有些理解為何歷史上歷朝歷代都會爆發出那么多的農民起義了,歸根結底,若非因為活不下去了,誰會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選擇造反這條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的路。
要知道造反一旦失敗了,那可不是掉一顆腦袋能夠解決的事情,而是足以抄家滅族的大罪。
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活字,只是人與人之間,有著天翻地覆的區別,有的人為了活命,可以拋卻尊嚴,拋卻自由。
而有的人,則可以拋卻生命,將生死置之度外,走上那條極端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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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們會發現,當我們越是接近世界本質的時候,我們只會表現得越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