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延年也不喚跟隨而來的衙役,上去就是一腳將認罪的荀三郎踹翻在地,又親手掀起荀三郎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脊背,抽出隨身攜帶的刑鞭抽了三十鞭。
三十鞭下去,受刑的荀三郎已是滿背縱橫交錯血痕,荀三郎竟出人意料的硬氣,咬著牙只悶哼不慘叫。
“荀三郎,看你初犯又身無余財,倍償本官先替你出了,待你有錢之后再等價償還本官,如何?”
嚴延年提著鞭子問道。
這并不是在公然徇私,而是嚴延年其實早已記住了歸義坊內所有的幸存者,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個荀三郎偷竊別人的褥子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體弱的老娘。
必須執行的國法,嚴延年也沒有打絲毫折扣。
但其情可憫,所以嚴延年才會先替這荀三郎倍償賊臟。
“多、多謝縣尉大人。”荀三郎抽著涼氣兒,之前不敢看嚴延年的這小子,此時竟仰頭看著嚴延年說道:“縣尉大人,您可否再多賒我一套被褥?待開年尋了事做,我一并加倍償還!”
嚴延年差點被氣笑了——你這廝,難怪敢做賊!
“可。”
看在你是個孝子的份兒上。
嚴延年正要再與“原告”說幾句,忽然有名跑到氣喘吁吁的衙役匆匆奔來,湊在他耳畔耳語了幾句。
“果真?”
聽完耳語,嚴延年明顯有些吃驚。
“千真萬確!縣尉大人,老神仙都已經到坊門口了,鄭副尉想辦法拖著呢,您趕緊督著這些賊廝收拾的體面些,把那些個刺頭都關起來,千萬莫鬧出妖蛾子,惹的老神仙不快啊!”
來傳話的衙役道。
“你且先回去復命。”嚴延年瞥了那衙役一眼,道:“該如何做事,本官心里有數。”
那衙役聞言一呆,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惹了縣尉大人不快,可當下確實事急,只能在心中暗道倒霉,然后喏了一聲掉頭原路返回。
“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散了!散了!都散了!”
嚴延年轟散了圍觀眾人,獨留下了涉案的兩人,然后從隨身所攜的囊袋里,掏出專門記錄案情的紙筆,就地細細盤問起了具體案情。
還沒記錄完,一長串馬車便沿著坊內殘留的主干道行使了過來,普普通通的首車在嚴延年旁邊停下。
嚴延年便停止了案情記錄,將身體轉向馬車。
趕車馬夫是位身量頗高的漢子,他腳稍微一墊就率先下車,又打量了嚴延年與兩名涉案者幾眼,才回頭沖車內說了一句:“可以下車了。”
于是兩名姿容甚美的侍婢掀開馬車門簾跳下,她們迅速搭好下車凳,然后一名身姿挺拔模樣英俊但滿頭白發的男子走下了馬車。
“下官萬年縣尉嚴延年,見過唐公!”
嚴延年拱手行禮。
“啊!”
短發的原告苦主驚呼了一聲,顯然是也認出了來者。
“無需如此嚴肅。”杵著杖的唐老太爺一擺手,和藹可親的又問道:“嚴縣尉,歸義坊之事你處置的非常不錯,不僅老夫這么認為,老夫那不肖長子也是差不多的態度。等此間事了,嚴縣尉你的位置也該稍微挪一挪了……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單位……咳,官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