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從未見過他的父母。
他自記事以來,便跟著祖父,生活在偏僻的一個小村莊里。
祖父年歲已大,身子越來越弱,也無法照顧他,他就被送到鄰村的二舅家。
二舅是個做買賣的貨郎,本事不大且十分懼內,由于二舅母一次一次地謾罵和慫恿,他在一次去賀州城做買賣時,把年紀尚小的薛衍留在了街頭。
薛衍孤零零地站在一處墻角許久,最后平靜地接受了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賀州富饒,街道繁華,富人多,但街頭乞丐也多,多是從其他州縣流落到此。
他就這樣成了乞丐中的一員。
由于性子冷,不愛說話,且比其他乞丐小,薛衍成了眾人欺負的對象。
每次他都被一群穿著破衣的乞丐圍著,搶掉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窩窩頭,再動動拳腳打上一頓。
從剛開始無力的反抗,但最后的麻木。幾月下來,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一日,他又被另一群剛來賀州不久的乞丐團團圍住。
那一群人看上去更兇惡,齜牙咧嘴的,恨不得把他給吃了。
他捂著自己僅剩的一塊餅,死活不交出來。
就因為這樣一件對于別人來說微不足道的事,他被人摁在地上打。
一頓拳腳相加,他看著灰黑色的帶著灰塵的大地,感受到身上不時傳來的疼痛,覺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是的,他差點死了。
因為多日沒吃什么東西,他一點力氣也沒有,連還手都做不到,一個大一些的乞丐,為搶奪他手里的餅,一腳踹向他胸口,顯些把他當場踹死。
乞丐又嫌不夠用力,再次抬起了腳。
正在那時,一位穿著月白色長裙的女子經過見到了這一幕,她示意身后跟著的黑衣男子把他救下。
“薛一鑒,這小孩和你這么像,你不救他說不過去啊。”
這是薛衍聽到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說得輕松,話里甚至還在幾分打趣的意味。
旁邊的乞丐們一時都愣怔住,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切換,似乎在尋找兩個人的相似之處。
薛衍忍不住抬眼看向那女子。
她那張朝氣洋溢的臉上,肌膚白嫩,明眸皓齒,顧盼神飛,一揚唇,笑容盈盈打動人心。
旁邊的黑衣男子卻是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對女子的話不滿,還是自己不想出手。
但終究還是把人救下。
“滾。”
那黑衣男子嘴里就吐出冷冷的一個字,嚇得那群乞丐倉皇逃竄。
“薛一鑒,這小孩真的和你很像誒,你該不會是拋妻棄子了吧?”
女子又說了第二句話,幾分試探幾分調侃,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這一笑可就不得了了,那叫薛一鑒的男子當場黑了臉,冷聲道:“小姐,莫要胡說,一點也不像。”
這話讓薛衍尷尬地靠在墻角,想說些什么道謝的話都說不出來。
“瞧瞧你,把孩子嚇壞了!”那位小姐責怪地看男子一眼,走到薛衍跟前蹲下來。
“小孩。”她說道,從懷里掏出一顆糖果放到薛衍手中,“你叫什么名字?”
說完又友好一笑,生怕別人以為她是騙子。
薛衍握著手里的東西垂目。
“我沒有名字。”他低低地說道,聲音也不似尋常小孩那般清脆。
他沒有說謊,他就是沒有名字,祖父和二舅都只叫他孩子,這讓他差點以為自己就叫孩子,直到來了賀州他才意識到,那不是名字。
“啊?沒有名字啊?”女子睜大了眼,閃著雙眸很是好看。
驚訝了一下,她也垂了頭嘆息。
“其實我也沒有名字了。”她沮喪說道,“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
像她這樣的人,也沒有名字嗎?
薛衍抬頭好奇地看著她。
“是啊。”女子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她站起來說道,“我和你一樣呢。”
“你沒名字,我如今也沒名字,我們可真是同病相憐。”
“喂,薛一鑒!”女子轉頭看向那黑衣男子,“帶上他吧,你有這么個孩子多好啊!”
她好像就是要惹怒男子一樣,一開口說話就把人氣得臉色發青。
那男子甩頭就走,也不等她。
最后女子只能帶著弱小的薛衍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