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荊州一處宅院里,燈火通明。
兩排官兵垂手站立,神色木然,院子里一絲聲響也沒有,平添了幾分肅然。
屋內,一個中年男子正皺著眉頭看著案前的文書。
這是西部監察御史劉泉,曾任歇州知府,因剿匪而得皇帝賞識,被派來西部。
他來西部本是躊躇滿志,想著要為民請命,除暴安良,可后來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被人帶走,還不止一次,他漸漸就知道什么原因,明面上不敢再出手。
西部水很深,一團糟,亂得很,若是不能一擊即中,就有可能滿盤皆輸,被人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他不敢賭。
“大人。”門口一個護衛稟報,“林大人來了。”
劉泉一喜,立馬把文書放在一邊,起身說道:“快快請人進來!”
護衛應聲是。
不一會兒,一位穿著白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走進,這男子面容溫潤如玉,身形修長,緩步而來,帶動一室的書香氣。
林大人名林溫,字紀離,在國子監任職,他一向喜愛游山玩水,近些年為收集各州的州志,珍貴的孤本,特請了陛下旨意,四處尋找。
“林兄弟。”劉泉看到林溫像看見了活菩薩一樣,激動地抓著他的手,“你可算來了!去年聽說你來了西部,可一直沒見著你。”
“只在閩州帶了兩日便離開了。”林溫人如其名,笑得非常溫和,“多謝劉大哥掛懷。”
兩人坐下,劉泉為林溫倒了水,并吩咐下人去備小菜。
“今夜我們秉燭夜談,正好我有一肚子苦水要向林兄弟倒呢!”
劉泉邊說邊搖頭,一晃身子,一肚子的苦汁,讓他感到苦不堪言。
“這差事不要也罷,我倒愿意去我那小歇州當個小小的知府,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鬼地方,煩人得很!”
他是軍中出身,沒讀多少書,一激動起來說話就有些粗俗,林溫只是笑了笑,搖頭不語。
“林兄弟,你說陛下究竟有沒有看我遞上去的折子,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
劉泉秘密送了奏折去京城,請求陛下派人來西部,把他調走。
他這個監察御史做得憋屈,那些知府一個個人精似的,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的,背地里壞心思一大堆。要不是他這御史的身份擺在那里,指不定被他們怎么樣欺負。
“陛下看沒看,不是都沒給你回復嗎。”林溫說道,“我大概能猜到陛下的心思,他都已經派了魏總督,派了你,還增了一部分兵力到西部,朝廷撥的錢也不少,這些足夠整治西部的亂象了。”
“錢越多越惹事,不下放銀錢才好呢!”劉泉憤憤地說道,“沒錢,他們爭什么爭,又憑什么爭!”
林溫看了他一眼:“劉大哥此言差矣。陛下派你前來,可不是如此作為。你如今要做的,不是絕了他們要錢的渠道,而是絕了他們要錢的心思。錢權相生,這個道理,劉大哥定是明白的。”
“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做是另一回事,難吶。”劉泉喝了一口水,沒滋沒味的,他吩咐人把陳年老酒端上來。
林溫不喝酒,只喝茶,這大晚上的不適合喝茶,他便小口抿著水。
“魏總督此時在哪?賀州?”林溫不動聲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