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榆倒抽一口涼氣。
他其實不是頭一回領教李梅的刻薄勁兒了。
只不過平日里,李梅的火力,基本上都是沖著李桃去的。
李榆不是直接被懟的那一個,難免感受不深。
這會兒李梅幫他復習了一下,充分喚起了過去被李梅的嘲諷支配的恐懼。
李榆恢復了唯唯諾諾的模樣,閉緊了嘴巴,不敢再吭聲了。
喬細妹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兒。
老太太捫心自問,除了當年在逃荒路上,生死抉擇那一回,自己似乎也沒做過什么虧心事啊!
怎么自己這些個孩子,一個賽一個地不省心呢?
桃姐兒這孩子,一雙黑眼睛,只看得見白銀子。只瞅著銀子最親。
什么兄弟、侄女,說賣就賣。
想必,就連爹娘這兩把老骨頭,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吧。
這貪財的毛病,這輩子怕是沒救了。
梅姐兒呢,性子又太過清高冷僻,眼睛里不揉沙子。
她往那一站,一掐腰、一挑眉、再一張嘴,那一股子蠻霸霸的挑釁氣息,就劈頭蓋臉地噴你一身。
好在老吳家門風正,一家子手藝人,有一個算一個,性子都挺厚道。
要不然,就憑梅姐兒這個脾氣、這個嘴,在婆家還能站住腳兒?
跟她真是,操不完的心!
老大李槐,自打斷了腿之后,這性情就一天一天變了。
也不知是不是曹氏枕頭風的功勞。
如今李槐的性子,倒是跟桃姐兒越來越像了。
老二李柳,一如既往地混不吝,成天涎著臉占便宜,死活不能吃虧。
老三李松,性子倒還好,只可惜這子嗣上頭,太愁人了!
老四李榆,梅姐兒其實真沒說錯!那就是個被人賣了還得幫著數錢的主兒。
老五李桐,一個是主意太正,不聽老人言;再一個,就是一門心思撲在媳婦兒身上。走岳家走得那叫一個勤快!
喬細妹在肚子里,默默地把幾個孩子挨排兒過了一遍,頓覺人生灰暗。
自己生了這么多孩子,怎么就沒有一個可心的呢?
李景福的腦子,也許不算很靈光。
但在感知媳婦兒的情緒方面,卻仿佛是個無師自通的天才。
他迅速地察覺到了喬細妹的低落。
“啪嗒”一聲兒,撂下了旱煙袋,湊近了對著喬細妹的臉,上上下下一陣仔細端詳:
“細妹,你咋地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坦了?”
喬細妹笑了笑,心里也不那么難受了。
兒女都是債!夫妻才是伴兒!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柔聲說道:
“我沒事兒。景福啊,今兒個就先這樣吧。
大家伙兒該干啥就干啥去。這節氣,差不多也該把春耕的事兒預備起來了。”
喬細妹不過是隨便找個話題,想緩和一下氛圍。
老李家對春耕的準備工作,早在李云心穿越過來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李景福可不管喬細妹是不是轉移話題:
“哎!我心里有數兒,明個兒就帶著老二他們翻地去!”
李槐笑意盈盈,他還得回鎮上去做他的糧鋪掌柜。
翻地這種事兒,跟他可沒啥關系了。
李柳頓時垮下了臉,賴賴唧唧地嘟噥:
“爹你也忒勤快了!
咱們家還不知能不能辦成免征呢,這咋就又忙乎翻地去了?”
他聲音雖然不大,卻依舊是可以讓大家都聽得到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