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德住在顧元松宅子旁的小院子里，此刻里頭設了靈堂，棺材已經封死，火盆里的紙錢還在燒。
顧元德跪在火盆上的蒲團上，機械地將紙錢一點一點放進火盆，看著紙錢被點燃，又燒成灰燼。
他覺得他現在就像快要熄滅的這團火，怎么往里頭塞紙錢都來不及。
想到顧清秋的字字句句，顧元德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想不通，一個從鄉下來的沒見識的孩子居然比魔鬼還恐怖。
他甚至有一個邪惡的想法，如果當初榮婉郡主一尸兩命，現在他的日子一定會好過很多吧。
看著黑漆漆的棺材，他打了個哆嗦，生怕魔鬼般的顧清秋會突然出現，再次逼他。
砰地一聲，門被大力推開。
顧思柔一進去就看到靈堂。
雖然她對自己的生母有諸多埋怨，可此刻還是忍不住哭喊道：“爹！怎么可能呢？！我走得時候娘她已經好很多了，大夫說娘可以恢復的！”
她再怎么嫌棄生母的出生，可她生母到底是辛辛苦苦地爬上夫人之位，讓她成了嫡女，不然她這輩子都是個翻不了身的庶女。
如今楊氏撒手西去，她知道，她爹必定會重新扶正一個小妾，或者再續弦，這兩樣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好處！
因此顧思柔也是真的傷心。
顧元德沒抬頭，他心虛地手指一顫，紙錢掉在了地上，被吹的滿院子都是。
他還記得楊氏死前怒極的詛咒。
“顧元德！別以為你能摘清自己！當初是你默認放縱，我才能有機會弄死那個賤婦！我現在遭了報應，你也會有報應的！你會不得好死！死無全尸！尸骨無存！我再地下看好了你！”
顧思柔的質問拉回了顧元德的思緒，他緩緩抬起頭，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說辭說道：“你娘身子還沒好全，非要趕著來都城送嫁，結果一路奔波勞碌，又被傳染了風寒，這才一病不起。”
顧思柔搖晃了一下，“這怎么可能！”
顧元德咬牙，“夠了！你要在你母親的靈位前大呼小叫？你要她不得安生？”
顧思柔只好安分地跪下，傷心之余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前途。
“爹，現在娘死了，我得守孝，還怎么嫁人？”
顧元德憤然看著顧思柔，“你娘尸骨未寒，你還想著嫁人？”
顧思柔一把將所有的紙錢丟進火盆，火焰猛地竄起，嚇得顧元德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顧思柔狠狠說道：“是你們讓我來都城掙一個前途，是你們推得我不得不往上爬，現在我停不下來了，你又說我無情？”
說著，顧思柔指著自己的肚子，“我不妨直說，我已經有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只要能嫁進東宮，以后多得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顧元德燥紅了老臉，“你！你居然如此不知廉恥！你娘要是知道……”
顧思柔諷笑道：“我娘要是知道只會說我懂得審時度勢，當年我娘不也是如此嫁進了顧家。”
顧元德啞口無言，冷靜下來后他皺緊了眉，的確，顧思柔說的沒錯，她有了太子的孩子，嫁進東宮很快就能母憑子貴。
如果真要因為守孝廢了婚事，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他沉聲道：“這事還有盤桓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