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何事?”
寧衡心知,如果當下不吃了他這一套,這小貝勒估計就得開始嚎啕大哭了。雖說是個男孩子,可這如若放開哭起來便不是小哭小鬧,定是要哭得落花流水,嗓子嘶啞,也奈何不了。要是再將父親吵醒了,那便是不等功過夸獎,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躲不及那晚飯也得丟失了。
“四哥哥可知那鬼怪先生時隔三年重新開嗓說書了?”小孩眉開眼笑,扯著他的袖子歪歪頭道,“就是今日的場子,約莫半個時辰就要開了!”
這鬼怪先生便是號稱柳泉居士故交的說書先生,講起書來妙趣橫生,而且風格新穎,人家說那分分合合三國志,他講那虛無縹緲志怪傳奇。本是可怖滲人的怪力亂神,在他講來卻成了心思單純,有情有義的精靈群族。
在他口中,妖魔即分兩類,要么兇惡至極,卻不會將歹毒心腸藏入城府,定是想要得到,便立定目標。要么善良癡情,即使冒著灰飛煙滅,也必當救下同族,或是讓所愛之人幸免災禍。
寧衡幼時也是愛極了這先生的話本。怡親王不許去閣樓聽這妖言惑眾的“低俗”故事,他便每每從學堂回來,都去小巷子里溜達一圈,總有聽了先生當日表演的坊間市民,一人傳一人,口**談間,他便也聞了個飽。
但不知為何,這先生三年前突然收了場子,聽傳言說是風頭過盛,受到了上頭打壓,閣樓又推起了講水滸英雄的先生,將他隱匿了起來。
“此話當真?”
寧衡心下動容,卻又不露聲色,本就是被抓去做頂罪羔羊的,若是顯得太過喜悅,那這小貝勒還不是一點歉疚之心都沒有了。
“當真當真!我看過了,父親已經睡下了,太醫說那湯藥若是發揮了效果,可以睡到明日呢!”感受到寧衡被勾起了興致,弘曉甚是激動,拽著他就往外挪,“我已經遣人留好了位置,再不去就趕不上開場了。”
小貝勒腳下歡快,上了馬車仍是一番嘀嘀咕咕,而寧衡約是受不住這番吵鬧,撩開車簾,一路無言,只是原本冷淡深沉的眸子逐漸緩和了不少。
到了那閣樓門口,人潮已漸漸涌了上來。許是太久沒聽這傳奇故事,人們就算進不去場子,也想攀在外面捕捉一絲神韻。
寧衡堂然,不知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新鮮氣味,興致驟然升起,而心頭卻忽然惶惶起來,他也摸不準這是什么情緒,許是對這個故事的憧憬,許是對父親即將責罰的不安。
本是隨著入場的人流往前漂著,那眼尖的掌柜一眼便瞧見了這面容俊朗的寧郡王,連忙下樓迎接,這才避開了擁擠直接坐了上座。寧衡微微側頭便迎上了棵招財樹,滿頭滿臉開得繁得好也淡得好,似乎一笑面人盈盈暗香,將這招財之事做得極佳。
只是這許久未來,場邊的屏風卻不見了蹤影。寧衡還記得上面秀美水仙,還有碧波蕩漾,尤其舒人心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