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別說,站在祭天臺上聽老李朗聲祭詞,聞三軍鼓號聲勢,還挺帶感的。
難說古之上位者是不是都這么迷信,反正李大德隱隱覺得,他老子搞這一套單純就是為了提升軍心,同時給那些降兵安個“奉天討逆”的名頭,好堵某些人的嘴。
此刻大軍齊出,密集的軍陣綿延近三里,壓迫感十足。尤其是前軍,皆是皂衣束甲,手持長槍,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此時站在一起,任誰見了都覺得精銳得一批。
但他們都是降兵。
統一著裝是李大德的注意,老李等人倒是不反對。奈何介休武庫壓根就沒這么多裝備,更別說還要一樣的了。
最終倒是臨汾北援的一名府兵隊正給出了個主意,以樹皮代替鐵片,切割出與鐵甲大致的形狀來束在身上。遠遠看去,足以亂真。
那名隊正以前是做木材生意的,哪種樹皮的紋理最像,哪種好剝最是熟悉,便攬下了這活。而李大德也由此知道了他的名字:武士彟。
很難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總之看他二哥的眼神有些復雜。
除了做先鋒中軍的李大德與李世民,降兵的后陣才是真正的中軍所在。府兵與裴律師帶領的募兵拱衛左右。而最后壓陣的,則是李建成的一萬河東募兵,同時負責糧草輜重。
老李的用意很明顯了,把最精銳能打的兵卒都捏在自己手里,也算對降兵的一種威懾。同時把最重要的糧草與后方都交給他最貼心靠譜的大兒子,以保后路暢通。
粗略一算,眼下北進晉陽的大軍已超五萬之數,兵力占據優勢。勝利的天平又開始斜向老李,大家放佛勝券在握,出發時都笑瞇瞇的。
就在李淵這邊誓師出征的同時,另有一支隋軍隊伍已繞過渦水,抵達虎牢關前。
和裴行儼猜測的不同,他爸爸既沒坐轎子也不是坐囚車,而是端坐馬上。隨行的除了蕭懷靜,還另有一百禁衛與五百驍果軍護送。
“過了虎牢關,便至東都地界了!”
某監軍難得不與老裴吵架,而是并立馬上,看著關城感慨似的說了一句。
這段時間整日混跡軍營,他覺得自己身上都要發霉了。連官服都皺巴巴的,透著股餿味。難說回到洛陽后不好好洗個熱水澡,再去思恭坊“狠狠”住上幾日。
裴仁基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關墻上的隋軍戰旗怔怔的出神。
大家各有心思,也就沒注意到此刻進出關城的“百姓”皆是青壯漢子,視線總是不自覺的掃過眾人。
“來者何人?”
前方城門下奔來一隊士兵,未及近前便已是長刀出鞘,弓弩平舉。為首的校尉上前喝道:“此乃東都門戶,軍隊無令者禁止入關!”
“給他們出示詔令!”
蕭懷靜話音未落,卻聞身側一人道:“不用了!”
只見裴仁基打馬上前,看那校尉道:“某要進京面圣,速速放行!”
“原來是大將軍!”
那校尉面色當即一喜,抱拳應喏后便轉身揮手,領眾兵卒側立一旁。
隊伍隨即入關,走在前列的蕭懷靜扭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裴仁基,忽然笑道:“某適才記起,裴將軍還兼守虎牢關,卻比任何詔令都有效了!”
“怎么?蕭監軍不放心?”
老裴以為他這是在諷刺,便似笑非笑的回敬了一句。卻見后者搖頭,哼道:“裴將軍此言卻是小看了蕭某人!此皆我大隋將士,非爾私軍。某有陛下詔令在身,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仁基不置可否,待穿過城門甬道,看到關內的景象卻是一愣。
剛剛還走動的行人,隨著眾人的進入漸次減少。過不多時,整條長街便一片空寂。鋪門關閉,人影全無,安靜得如同鬼蜮。
蕭懷靜心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不待撥馬轉身,異變突生。
只聽身后機括響動,城外吊橋開始緩緩升起。眾人回望之際,城樓兩側墻梯后忽然冒出兩排弓箭手來,沿路兩側的房檐屋頂之上也有衣甲響動,無數彎弓持箭者閃出,對準眾人。
裴仁基只愣了兩個呼吸,便一馬鞭抽在身后,當機立斷的跑路。
于此同時,前方馬蹄聲響,路口兩側奔出兩隊兵馬。為首兩人分持鐵槍馬槊奔馬而來,卻是秦瓊與羅士信。
沒人注意到老裴臉上突現的錯愕神色,錯馬而過時,身后便驀然爆發出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