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的手下如果真有神醫,斷不會是這個結果。
這一千傷兵里面,其實還有三百多被“抓”來練手的俘虜。可即便如此,最終匯總的數字上仍有近四百人傷重不治,被抬出軍營,埋在了汾水之畔。
所以老李說的八成是沒有的,頂多六成半。
某黑心東家聽著這數字只覺得良心有些痛,站在那長吁短嘆。可連同李淵在內,包括隨后趕來的王威與高君雅,卻早已被驚掉了下巴。再看前者,便如同看一只怪物了。
恐怖如斯!
“王賢弟,日前隨軍郎中報上來府兵傷愈者,是多少人來著?”
老李看似在詢問,眼睛卻有些出神。被點名的王威嘆了口氣,頗有些古怪的瞧了他一眼,便無奈道:“稟唐公,府兵不治者超六成,眼下傷愈者不過十之一二,仍有半數臥床。醫官言說傷者外邪入體,傷及肺腑,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可不覺得老李是年紀大了,忘了之前的稟報。但看到眼前的夸張場景,便是他都覺得有些不真實。這話雖是說給李淵聽,其實也說給自己聽。兩相對比之后,更是脊背生寒。
這李老三莫不是會妖術,亦或和那地府之君做了交易?
想想吧,有這樣的手段存在,以后誰再和老李打仗,戰損比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哪怕是拼個兩敗俱傷,最終也會變成一比六甚至一比十的戰損。便是古之名將,又有幾個能打出一比十的?
《中庸》有云: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王威眼底閃過一絲殺意,暗道也不知道京城那邊查的如何了。
已然有結果了。
裴蘊在看過從王威親兵身上搜出來的書信后,有些拿捏不準,便又去找裴矩商量。而后者就只覺得,這姓王的可真是吃飽了撐的,其心可誅。
老李從未給他送過禮,他也從未收過。之所以會這么想,純粹是從大局出發。
眼下大隋三大戰區,東南兩路已廢。無論他是以朝廷的高度著眼還是為了私交,都不希望西北再出任何幺蛾子。
況且就老李家那點破事,誰不知道啊!
死而復生本是喜事,然而去歲正趕上楊廣回師,為穩朝政,滿世界的想找雞來殺給猴子看。那種節骨眼上別說李淵,換成朝中任何大臣也會如他那般想要藏起來的。
而那王威就為了這點破事而置西北戰事于不顧,背后謀劃主將。這種心胸和手段,就算是捅到皇帝面前,怕也沒好果子吃。
但裴矩并不想皇帝知道此事。
大隋已然夠亂的了,這位年過六旬的閣老真心不想再生任何動蕩。
“那帶信的兵卒,現在何處?”
裴府的書房內,看罷信件的裴矩向裴蘊詢道。
“下到縣牢了!”裴蘊低聲道:“某以為此事敏感,故未曾將人羈在大理寺。”
“便當此人沒出現過!蘇無畏兩朝元老,老邁昏聵,然某觀圣人顏色,怕是不忍殺之。此事點到即止,也替圣人顧忌些顏面吧!”
裴矩一句話,便把這事又定性在了蘇威“結黨營私”的案件上。既是黨爭,內容便不重要,某人的結局便也注定。
裴蘊默默點頭,雖有不甘,卻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事情好像就這般過去了,但又好像沒有。
待送走裴蘊,裴矩回到書房呆坐了一會兒,便取來火盆,將那封信連同信封一起燒了。
王威在信中提到過李淵的一份奏折,隱隱像是導火索,搞的他心里有些不安。
若沒有蘇威結黨事件的牽引,這火線通到誰家去都和他無關。但眼下既然摻和進來了,那他家的院子里便等同于也埋了地雷。
要想把潛在的危險扼殺在萌芽中,光燒一份信件是不夠的,還得去把引線拔掉。
透過火光,裴矩的眼睛悄然瞇了起來。
乙亥年二月初九,宜出行、求財,忌訴訟、赴任。
李大德對于大軍開拔都要選個良辰吉日的行為很是嗤之以鼻,心說這要是敵人打到家門口了,黃歷上卻說忌出征,難道還不打了?
但上到老李,下到普通兵卒,都把這事看的很重。涉及到軍心安穩,某杠精便也只當是在舉行“開機發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