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像“廣積糧,緩稱王”“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這類道理,不用李淵細講,李大德也清楚明白,甚至能舉一反三。
但明白歸明白,他做事仍只憑喜好,顧頭不顧尾,顧哥不顧爹。
這大抵是后世所有沒經歷過社會捶打的年輕人的通病,明知道好好學習是正途,但路過網吧時仍忍不住想進去坐坐。
當然了,李大德敢任性,是因為他有個身居高位的老子,有個慣孩子的大哥,還有個英明神武的二哥。
但后面提到的這三位,卻不敢任性。用他爸的話說就是稍微行將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所以你就把我賣了,讓老頭子過來抓人?”
南下的軍陣隊列中,某杠精斜眼瞥向他二哥,眼底的鄙視都能化成中指。
“某都說了多少次了,真的是意外!誰知阿爺會派人跟蹤啊!”
李世民一陣苦笑,又不敢出賣大哥,只能暗道他爸這手一石數鳥玩的是真溜。簡單幾句話,一個安排,卻同時指向了數個目標。
叫某杠精南下勤王,當然不是指望他去打仗的。
在大家伙看來,洛陽那邊匯集了大隋最精銳的兵馬,就憑眼下的義軍,斷不可能打得贏。他們哥兒倆擺明了就是去旅游混軍功的紈绔子弟。
屆時北面沒了這哥兒倆的搗亂,老李自可放開手腳來安排他對突厥人的計劃。而他收回李大德兵權的同時,還順手在他和李世民之間插了根刺。也好叫這貨別總跟著他二哥屁股后面晃悠,干啥都是他二哥說的對。
而另一邊,待到洛陽解圍,皇帝總要論功欣賞。老李想著,到時候他兒子有了軍功在身,趁著皇帝高興,沒準就消了此前假死留下的隱患。
畢竟人家千里迢迢的來救你,總不好揪著欺君的事不放吧?
李世民自是能想明白李淵全盤打算的,所以才說他老子是一石數鳥。可眼下某杠精在氣頭上,什么解釋也聽不進去,便只好苦笑。
畢竟他現在是“惡人”呢,總不能再打弟弟一頓吧。
不過李大德之所以這么生氣,一方面是被他“偶像”打了小報告的憋屈。但最大的原因,卻在于中軍旗下的另一人。
太原副留守,武賁郎將高君雅。
這一次南下勤王,他哥倆就是湊數的,人家才是真正的領兵之人。
很難說老李把他派出來,有沒有存了支開他好順勢整編甄翟兒降兵的心思。但他的存在,卻正好把李世民兩兄弟給看住了。此行除了李大德的兩百親兵,剩余盡是太原本地募兵,他倆可指揮不動。
李大德心里膩膩歪歪的,卻沒注意到他二哥眼里閃爍的詭異情緒。
李淵這一手到底存了幾個意思,他到現在都還沒完全猜透。但不想讓高君雅留下,聯合王威對他形成掣肘是肯定有的。所以李世民在想,他爸爸是不是不想讓高君雅回去了?
這邊李大德斜眼瞥過逶迤前行的軍隊,心里越發煩躁。
靠開“11路”去洛陽,等他們趕到仗都打完了,純屬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自穿越以來,他還從未經歷過攻城戰。只以目前與農民軍的幾次交戰經驗來判斷,卻是想錯了。
裴仁基最初的判斷,如果瓦崗軍拒絕出兵,單以他手下的一萬炮灰和兩千募兵,至少能在虎牢關堅守三個月。
而如果瓦崗寨能消滅掉背后的左武衛,把糧草和人員不斷送進關內,那他甚至有把握一直堅持下去。
當然了,如果瓦崗真的拒絕出兵,那他肯定要馬上想別的路數,才不會傻傻的在這里死守。
如無意外,哪怕是再不情愿,瓦崗寨也會捏著鼻子出兵的。
就這么拖著顯然不是辦法,翟讓自己心里也清楚,這一把要是慫了,先不說政治影響,怕是首先要面臨的就是手下人心離散的問題。
可就在終于做出決定,準備進兵滎陽的時刻,意外卻來了。
誰也沒想到,楊義臣會放著虎牢關不打而突然出現在齊郡,去捅瓦崗軍的“皮燕子”。
大概此刻全天下人都覺得,裴仁基已經投靠了瓦崗軍,打誰都一樣。
和一路哭喊著“天佑吾皇”,臉都不洗就直奔洛陽的王世充不同,楊義臣不是那種愛在皇帝面前表現的人。他只從軍事角度分析,覺得這時候與其去啃硬骨頭,莫不如繞到瓦崗軍的背后,圍魏救趙。
正好南下的大軍在清平遇到了王世充的船隊,在后者拒絕與他合攻齊郡的建議后,楊義臣便退而求其次,要了幾艘能渡河的運兵船來,直奔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