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華的喋血城頭,且不說對唐軍的士氣如何打擊,但對于守城的隋軍來說,其實并沒起到什么激勵的作用。
原因自是出在杜伽那的那一波無差別覆蓋射擊上。
城頭是奪回來了,但守城的士兵也都被兩邊的人殺得差不多了。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五的打法,能提升士氣都有鬼了。
這事兒又沒法解釋。
對于杜伽那來說,這本就是個兩難的選擇。如果不當機立斷的把攻上城頭的唐軍打下去,一旦形成僵局,在對方源源不斷的攻勢下,明德門很可能會失守。
要快速清空城頭敵軍,便只能壯士斷腕。
其他幾門的戰斗,過程也都大同小異。隨著皇城禁軍的支援,原本岌岌的西南兩面攻勢終于被擋了下來。
隨著城下的云梯車漸次冒起濃煙,城內幾處里坊墻頭的石砲和床弩開始還擊,李世民便下令鳴金收兵,要重新研究戰術了。
他不喜歡添油的打法。
要么一鼓作氣,彼竭我盈;要么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后生。這種扳手腕一樣的僵持,除了徒耗士兵性命,毫無意義。
攻城的唐軍入潮水般退去,敵我雙方的收尸隊開始趕著馬車上前,抬回己方士兵。偶有交錯相遇的,還會熱情的問候對方全家。
主持西三門進攻的柴紹,帶著馬三寶、何潘仁、李仲文向大營走來。明德門外的李秀寧與李世民也下了圜丘,在一大票將校的簇擁下回返。
不過等回到大營,來到帥帳之外,卻是集體愣住。
倒也沒啥特別的,就是在帥帳前的空地上,某杠精正蹲在那與一群參謀長史在活泥巴玩,旁邊還站著一群眼巴巴羨慕的親兵家將。
“你們看,這樣是不是清楚多了?等下咱們用木頭刻些小人出來,代表雙方士兵,推演起來就一目了然了。”
右手已然糊滿了泥巴的某杠精得意洋洋,對面被搞的好似泥猴的長孫無忌和房喬也是連連感嘆。就連自持年紀不愿意動手的李綱和李孝常,也是捋著胡子點頭。
“如此一看,剛剛玄齡之策便不可用了!吾等只看到有走私暗渠入城,卻忽略了城內里坊結構。怕是那陰世師早就遣了伏兵,就等我等上鉤!”王珪指著眾人面前以泥巴捏就的大興城道。
“是某思慮不周,多虧三將軍提點,否則便惹大禍矣!”房喬連連拱著泥手,倒是很謙虛。
“哎呀,咱們集思廣益嘛,啥禍不禍的!”李大德連連擺手,隨即就被人揪出了耳朵。
“嘶,臥槽,哪個狗……”
某杠精剛瞪起眼睛,扭頭就看到了他三姐那張似笑非笑的俏臉。
“嗯?狗什么?”
李秀寧瞇著危險的眸子,嬌哼道:“好哇!某叫你留守大營,與各位參軍商討進兵之策,你卻帶他們在外面活泥巴!”
“不是,三姐你也太武斷了,這是沙盤!沙盤!”
某杠精最煩的就是這種不等他說話就先動手的,偏還沒法還手。便在這時,湊過去的李世民卻是訝然出聲。
“這是大興城!”
“某看看!”
“哇,真像啊!三將軍好手藝!”
“這么一瞧,這城可不好打啊!”
隨同而來的眾將聽聞,也都湊上來看。頓時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贊嘆聲不絕于耳。一方面是對于新鮮事物的新奇,另一方面大抵也是被勾起了童年回憶。
活泥巴啥的,在場的除了女兵,應該都玩過。
要說沙盤彼時倒也不算啥新鮮事物,前漢就有了。但在隋唐之前,都是統兵將帥分析山區地勢所用。精確到一城一地的,之前有沒有不清楚,反正在場的都是頭一次見。
“三娘子誤會了,吾等確是在與三將軍商討進兵之策。”
眼見某杠精瘋狂的對他們打著眼色,李孝常與李綱對視一眼,便笑呵呵的出來替他解圍。
“阿姊,三郎制這沙盤甚是精巧,某觀之亦多了許多想法,對吾等確有進益!”李世民扭頭開口,做一臉憨厚狀。
“是么,哼……”
其實早在剛剛瞥見地上大興城的模型,李秀寧就已經知道自己是誤會了。
但這重要么?
她是姐姐,不是有句話說,下雨天打弟弟,閑著也是閑著嘛。左右是親弟弟,又不會真打。
這邊松開某杠精通紅的耳朵,順勢揉了一把,李秀寧卻哼道:“便是如此,爾等也該在帳中商議,蹲在這里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