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北地,淺水原。
屈突通得了秦王詔令,抵進高墌城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斷了高墌的糧道。
兩萬府兵自城西列陣,卻沒急著進攻,而是每日修筑營盤、深挖溝渠,一副要困死城內守軍的模樣。
沒辦法,眼下城頭還掛著倆人呢。
自打發現唐軍再次進兵,薛仁杲第一件事就是派了一堆刀斧手看著城頭竿子上的李安遠和劉弘基。只要唐軍敢進攻,就先砍了這兩個貨祭旗。
不過叫守軍上下奇怪的是,待高墌圍城之后,唐軍后續卻沒了動靜。
屈突通好似就跟營盤杠上了,天天懟著營地檢查,恨不能要把這營盤給修成碉堡要塞。其余之事只要敵軍不出城挑釁,他一概不理。
待過兩日,李靖與“長安群眾”劉文靜、殷嶠率此前收攏的兩萬殘兵也進駐南郊,與屈突通互為犄角,卻也如后者一般整天就知道修營,正事不干。
至于唐軍真正的主帥李世民,一直都沒露面。
“世子,敵軍斷我糧道,又分兵把手水源要地,分明是想趁大王與偽涼交戰之際困死吾等。請世子準麾下領兵出城,擊退來犯之敵!”
高墌城頭,隨同薛仁杲巡視的將領粱胡郎抱拳道。
別看現在被包圍的是他們,但彼時的守軍上下根本就不虛。
上一次雙方交戰不過月前,城下的血都還沒擦干凈呢。就這種手下敗將,大伙根本就沒放在眼里。
所以別看粱胡郎這話看似像無腦吹,但聽在耳里的薛仁杲卻覺得,好像也未嘗不可。
“他們勞師遠征,營內必然會堆積大量糧草!這樣,吾許你兩千兵馬,待入夜之際便殺出城去,燒了城西敵營的糧草!”
“喏!”
這邊才交待完,粱胡郎便急著去安排。但未及下城,又被薛仁杲叫住。
“還有件事……”
后者走到近前,用只余兩人聽見的聲音低聲道:“挑幾個機靈的,去尋那李世民的蹤跡。這等敗軍之將還敢來挑釁,必有后手,不可不防!”
手下的兵將瞧不起唐軍,無腦狂熱,乃是因為知道的少。而薛仁杲作為薛舉的長子,西秦的二號人物,雖然也看不太上唐軍,卻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他知道,眼下他爸爸的勢力范圍內不但有外患,還有內憂,根本經不起失敗。
自扶風被馬三寶趕到天水境內的賊帥唐弼一直與隴西李弘芝眉來眼去的。眼下這些人不敢呲毛,那是因為大伙有一致的矛盾對象,并且薛舉一直占據上風。
可一旦北面的戰事受挫,或是他在北地吃了敗仗,都不用別人打,隴西就會先亂起來。
兵書上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薛仁杲覺得,只要他能弄死李世民,或是探出后者的蹤跡,唐軍的陰謀便不攻自破。也就無需勞動他爸爸回師救援了。
而只要他爸爸不回師,那李軌絕不是他爸的對手。
小薛同學彼時自覺考慮的很周全,就沒想過萬一粱胡郎干不過城外的唐軍,也找不到李世民該怎么辦?
天色將晚時,涇水上游,可藍山河谷中有炊煙升起。
薛仁杲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要找的人會躲在三百里外。
別看這一波唐軍正面的動靜挺大,打著一雪前恥的口號,但李世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高墌城,而是西北面的薛舉大軍。
一旦得知后方有失,后者一準會派軍隊回援。而有月前淺水原那場大戰做參考,很大概率上會先派小股精銳回來暫時性的敷衍,拖住唐軍,待收拾了李軌,再掉轉槍頭南下。
李世民的目標,便是這些回援的兵馬。
圍點打援。
這是他曾在某杠精的嘴里聽過的一個名詞,意思是圍困敵人必救的重要目標,以此為誘餌來吸引敵人增援,并在半路伏擊,以期殲滅敵軍有生力量為目的的一種戰役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