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確是涑水軍的風格。尤其“農”字和“燒”字,前面都有涂抹的痕跡,像是某個字不會寫后改的。
段偃師站在原地,一會兒看看那一地的相思木碎片,一會兒又扭頭看著居然沒被拍死的老衛頭,額頭冷汗狂冒。
便在這時,后堂腳步聲傳來,侯巧文已是提著裙角快步奔來。不待說話,身側一人卻是越過她奔出,“蒼啷”一聲抽出一把橫刀來。
“云兒!”
前者急忙喝止,同時皺眉看向堂中場面,轉而扶住李大德的胳膊,溫聲道:“殿下,衛老也是心急賊人智謀,恐害了百姓,如何能對長者無禮?”
李大德撇了撇嘴,哼了一聲,便黑著臉坐回到椅子上。
侯巧文轉身拍了一下對著霍云兒看直了眼的綠蘿,叫她上前去攙扶老衛,而她自己則是屈身一禮,恭敬道:“殿下也是感懷麾下犧牲,故而情緒激動,還望衛老勿怪。某代殿下給衛老賠罪了!”
“唔,不敢當王妃之禮!剛剛是老夫無禮在先,殿下能及時收手,沒要了老頭子的命,已是感激不盡!”
衛玄這會兒也反過味兒來了,看著那碎了一地的相思木苦笑。暗道以后誰特么再說李玄霸是弱雞,非噴他一臉不可。
話音落下,堂上一時安靜下來。
綠蘿這邊扶了老衛頭坐下,給眾人奉茶倒水。侯巧文很有眼色的沒再搭話,而是去拉了兀自戒備的霍云兒又回轉內堂。
一直低著頭,以眼角的余光觀察兩女的李大德不待松口氣,便見衛玄舉著那布條疑惑道:“據老夫所知,這馴鷹傳書之法只在靺鞨部族偶有傳聞。那翟松柏麾下雖有,但鷹禽又不為他人所用,何以能將消息傳給你?”
“哼!”
前者翻了個白眼,一臉傲嬌的別過頭去,暗罵這老貨剛剛還催命似的問東問西,這會兒倒又學會打岔了。
其實這個問題,在他人想來費解,但在腦回路與古人不同的杠精這里卻是再簡單不過。
鷹禽不會叛變,但是人會啊!
真金白銀堆在面前還能守住心神不為所動的,畢竟是少數。何況他壓根兒也不需要真正的策反,只要派人盯著對方的“鴿子”,有啥消息一律照抄一份就是了。
這就是為啥前半夜發生的事,侯巧文凌晨才報給他知曉的原因。
一方面是要讓消息在天上飛一會兒,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劉淶水放的那只飛奴是落到城西羅莊王氏一處農莊里的。那邊的探子單是想辦法傳回來都要好半天。
任何復雜的邏輯,一旦揭曉核心,就變得平平無奇。
老衛頭嘆息著放下那布條,看著某杠精又斜歪在椅子上,一副咸魚的模樣,便揉著眉心無奈道:“既如此,想必如何應對,殿下也已成竹在胸嘍?”
“咦?”
李大德挑了挑眉,聞言便莫名與斜對角的老段對視一眼。后者也是有些發愣,視線飄忽。
太陽打西邊升起了?這老貨不是堅持不松口么?剛剛居然開口叫了殿下?
“應對之策早就有!”
前者輕咳了一聲,瞪了目光有些放肆的老段一眼,同時砸吧著嘴道:“其實也簡單的很!他們可以藏,但目標藏不了!只要派兵埋伏在各處糧倉谷場,這點兒小計謀便不攻自破!”
“可是,如此便需大量的兵馬……”
老衛話沒說完,便翻著白眼撇嘴,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怪不得這小子一點小傷就要死要活的躲進王府,合著人家早就布置好了,只是找個由頭往太原調兵而已。
“可是,依堯將……咳,兄弟的情報,翟松柏在潞州也布置了大量人手,盯著苗氏與牛氏的田產,怕是一般打算,又該如何應對?”
這邊段偃師話音落下,見某黑心趙王一臉茫然,又小聲提醒了一句“就是前隋上黨”,后者才一臉恍然的點頭,同時滿不在乎道:“無所謂!現在是沒兵,但很快就有了!”
“很快就有?”
下首的兩人茫然對視,都不明白這兵從何來。倒是老衛,似是想到了什么,皺眉看了一眼李大德。
他忽然想到,這貨一早就以迎歸蕭皇后的名義打發王平攻河內,后蕭瑀又調了馮立與五千涑水軍過去幫忙,莫不是一早就沖著上黨去的?
就他?
說實話,盡管在侯巧文的調停下,衛玄息了邪火,也知道自己是誤會這咸魚了。但要說把運籌帷幄這等詞匯按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他又覺違和。
憑什么?
老夫兢兢業業了一輩子都沒撈到的贊譽,你這咸魚每天翹班曠工就得了?
可惜,李大德這次并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待堂內安靜下來,便瞪起眼睛揮手趕人。
這兩個老家伙倒是無事一身輕了,他身后還有一處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