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聽到前半句,杜伽那還有些無奈,覺得這些耍筆桿子的文士就知道說套話,但隨著后半句落下,卻是詫然抬頭。
這波搞事的都在這坐著,哪還有人手了?
“呵,二位,出來吧!既然是共襄大事,總該給大伙透個底才是!”
楊續拍了拍手,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
眾人正驚疑間,就聽后堂的方向一聲長笑,隨著腳步聲傳來,兩道身影漸次映入眼簾,驚得不少人都下意識站了起來。
走在當先一人,白面微髯,相貌偉岸,眉宇倒與老李有幾分神似,乃是現今工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
在他身后,一個黑臉的粗狂漢子按刀而行,看裝束打扮,乃是駐京府兵,卻是城門郎王行本。
“哈哈,本官身份尷尬,未免驚駭便躲在幕后,失禮之處,還望各位海涵!”
前者來到堂下站立抱拳,眾人便連忙回禮,連稱不敢。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并不難猜。
老楊的母親文獻皇后獨孤伽羅是他親姑姑,楊侑那小子見了他都得叫一聲舅爺。在李唐這邊他是排不上號的遠房親戚,但在大隋,卻真心是存世不多的外戚宗親了。
所以說,所謂的春秋大義說到底都是為了利益相謀。謀成了,單車變摩托。要是謀不成……
懷揣著類似的擔憂,彼時幕后真正的總導演在面對突厥使者時,終于下定決心,要表現出自己的立場了。
“敢問貴使,貴國始畢可汗是心向李唐,還是更看重我大隋呢?”
“這個,俺們大汗當然是很看重你們隋國的,畢竟是,那個叫……姻親之邦哈?”
陪坐在麗正殿的骨咄祿特勒撓著頭皮,搜腸刮肚的找尋那點可憐的中原墨水,期期艾艾道:“可是,這個,你們隋國,不是已經滅了嗎?”
都到了這會兒了,蕭后自然不會揪著這種字眼不放,聞言便也故作灑脫的一笑,目光灼灼道:“我楊氏血脈未絕,社稷未斷,何言滅國?只不過一時落敗,為宵小所乘耳!只要鏟除奸佞,重拾河山,大隋自有中興之望!屆時……”
隨著話音,后者扭過頭來,意有所指道:“還望兩國能繼續修好,延續姻親之宜!本宮有一嫡女,年芳二六,也該出閣了呢!”
“這個,這個自然,自然哈!”
前者隨口附和著做認同狀,心中卻是在暗凜,不知該說點啥好。
他是莽夫不假,但直腸子不代表就傻。蕭后這話擺明了是在說老李就是那個宵小,甚至于已然暗示她即將展開動作了,為此不惜再嫁一個公主來換取突厥的支持。
可問題是,這種大事,他一個使者真敢做主么?
“這個,天色也不早了,既然娘娘有意,在下還需盡快回稟大汗,便不打擾了!”
骨咄祿特勒告辭離開,懷揣著心事趕往驛館,同時遣心腹趕在關門之前離城,馬不停蹄的往北面將消息送回。
長安城要變天了,這是他的感嘆。
可惜他卻不知,看似隱秘籌謀的一方一只腳已然踩上了砧板,而他與蕭后的談話內容都沒過申時,就擺在了某黑心趙王的案頭上。
這真不怪蕭后做的不夠隱秘,從一開始,李大德盯的就不是她。
想在麗正殿這種四面都無遮擋的地方偷聽兩人談話,基本不太可能。可在外使驛館,別說偷聽了,當面聽都行。
骨咄祿特勒那傻冒,還以為里面干活的都是些普通的仆役,很自信的用突厥語對手下交待著經過,卻不知周圍看似表情茫然的家伙全是雙語人才,早在當初長安城破之際,就被某黑心趙王以特殊人才的身份給引進麾下了。
所以他這般言語,和趴在某黑心趙王耳邊用官話講述沒有任何區別。
“嘖嘖,十二歲的小姑娘啊,這蕭后的心真夠狠的!”
國公府書房內,李大德敲著桌面嘆息,在他身前擺著的,除了這份“口供”,還另有一張皺巴巴的宣紙,卻是徐世勣的回信。
某大唐宰相猜的沒錯,蒲州鬧流寇什么的,當然是某趙王瞎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