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王伯當,活像是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都不等兩人接著說話,已是上前揪住了程咬金的衣領,憤而怒吼。
“伯當,你,你清醒點兒!”
后者一巴掌,把他推倒在了山坡上:
“怎么救?他們縱火為的就是吸引人的注意,好掩護他們運糧!你現在把軍隊拉出去,吾等全部暴露,誰來阻止他們!”
“可是,可是……會死人的!你看看,你看看這火……”
前者不顧摔了一身的泥土,再次上前拉過老程的胳膊,指著山外道:“得救……得救啊!這么大的火,要燒掉多少人的房子?要多少人死在大火之中?還有那些亂匪,咱們……”
“王伯當!”
要說這會兒誰的心情也不好受,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上位者須考慮全局。要是都如他這般感情用事,會一直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死人死人!現在是亂世,亂世哪有不死人的!”
程咬金揪著他的衣領大吼:“你現在帶大軍下山,讓亂匪劫走了糧食,他們都要餓死!你知不知道!”
其實這個道理很淺顯,別說他們幾個,便是周圍聚攏而來的校尉兵頭也都能明白。
王伯當平時不這樣。
換做是兩軍對壘,真要操刀子砍人時他比誰都猛,才不管對手是哪個兒子的爸爸,又是哪個女子的丈夫。可偏偏同樣的人換了個身份,他就好似有了心結一般。
這或許就是他“造反資格”甚老,麾下兵將也多,卻始終難在李密麾下獨擋一面的緣故。
他是個純粹的好人,但這個時代并不需要好人。
裴行儼長嘆一聲,轉過身去,還不等走出兩步,卻聽身后“砰”的一聲悶響,程咬金已然一拳打在了對方的臉上。
原來就在剛剛,王伯當還是不死心,請求帶謝映登那五千弓箭營下山。
“老子以前敬你姓王的心系百姓,是條好漢!但今日才知,你特娘就是個只顧自己好惡而枉顧天下人的混賬王八蛋!”
“大哥……”
“程將軍,別打了……”
“次奧,誰特么踢俺?”
眼見老程打完這拳貌似還不解恨,又往前湊,一旁被驚住的謝映登與一干將校急忙上前拉架,結果不知為何越拉越亂。
道理誰都懂,但該憋的火氣也并不會因此而少。難說這會兒大家是真的相互看不順眼,還是借機發泄。于是乎,拉架只持續片刻,就變成了打架。
“哼,一群殺才!”
躲在一旁的裴行儼臉帶嫌棄的又退開兩步,正看熱鬧間,冷不防一個黑不溜丟的頭盔斜刺里飛來,正砸他臉上。
“恁娘……”
后者的眼淚差點沒被砸出來,隨后摸了摸流血的鼻子,怒吼一聲沖進了戰團。
與此同時,潞州城下。
當沖天的大火蔓延開來,無數縣兵青壯在刺史郭子武、縣令劉舉的指揮下慌亂的出城救火時,北門城下卻有千名打著唐旗,鐵甲分明的隊伍正沿河而來,把兩人堵了個正著。
“郭府君,劉縣令,亡羊補牢,晚了點兒吧?”
當頭的戰馬之上,借著火光映照,徐世勣那張年輕的帥臉看似戲謔,卻隱含殺意。
“大膽!此乃潞州郭刺史當面,爾等是何人,膽敢阻攔吾等去路!”
其實一看到對方的裝束,尤其是軍隊的扮相,暗藏心思的兩人心下已然在咯噔了。只是揣著僥幸心理,還妄圖掙扎一下。
“哼!”
徐世勣冷哼一聲,并未搭話。倒是在他身側的魏徵打馬上前,展開一張詔書喝道:“傳趙王詔令,潞州軍政即刻起由總管徐世勣暫領,進剿翟松柏亂黨,一應官員敢陽奉陰違者,斬!”
“什么!徐……總管?”
本來還腰身挺直的郭子武聞言詫異的看向小徐,身子莫名一矮。而他身前的劉舉雙腿一軟,已是癱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