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東宮,西池院東亭。
微風送來還帶著溫度的秋意,將幾瓣桂花吹落在池塘水面上,順著波紋劃到岸邊,倒映出一張略顯愁苦的帥臉。
“哎!”
這已經是某杠精不知第幾次長嘆出聲了。
他以為的賜婚,須得朝堂正式下詔,經門下省核準刊發邸報后,再則吉日行三媒六聘之禮,吹吹打打的把人給接來。
所以他還有時間勸老李收回成命。
可沒成想,這邊才下了朝,不等他殺到兩儀殿找他爸爸撒潑,本該在承恩殿看著搬家打掃的李成就從延明門里躥了出來,告知他家里已然成了修羅場的事實。
誰能想到蕭后這么粗心大意,搬個家居然還能把女兒給落下。
山水池畔,背負雙手的某趙王眼睛盯著正自西隔墻下封死兩處暗門的工匠,思維卻飄向后方的涼亭。
四個女人,足可湊上一桌麻將了。
侯巧文和霍云兒彼時分坐石桌兩側,一會兒瞧瞧身側支著下巴、鼓著小臉做不忿狀的柳瑛,一會兒又眼波流轉,瞥向另一邊低頭忐忑的小蘿莉。
高鬢、彎眉、小圓臉,因為年紀太小,還帶著點兒嬰兒肥。眼睛倒是夠大,低著頭也能看到那呼扇顫動的睫毛,肉乎乎的小手在桌下擰著衣角。時不時還學著大人的模樣輕咬嘴唇,可惜半點風韻也無,蠢萌倒是真的。
柳瑛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下意識挺了挺最近才剛剛露頭的“荷包蛋”,結果視線掃過石桌兩側,頓時又遭受暴擊。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李淵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賜婚,就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嗅覺靈敏之人已經回家準備賀禮了,還有些此前與蕭氏、楊氏劃清界限的朝臣,又忙不迭的重新套關系。
這一波柳暗花明,變化的可不僅僅是政治風向,可以預見的是,中樞格局也會出現變化。
與竇氏、柳氏一般,楊氏與蕭氏也一躍成為外戚集團的一員。再加上目前領導宗室的李孝常與李孝基盡皆被外放,李孝恭也傳出了調任的風聲,這一進一出,朝堂的力量自然就會倒向外戚。
一心只想著權利博弈的朝臣絲毫沒注意到,這一波看似外放的宗室大臣,去向卻平均的分布在了西、北,東三個方向。而這三個方向的主導者,卻是目下李唐風頭最勁的三個皇子。
“所以這其實又是在下棋吧?哼,一個拿女兒下,一個拿兒子下……”
李大德還沒想出來這其中可能存在的貓膩,就聽身后“啪”的一聲脆響,扭頭就見柳瑛拍著石桌起身,瞪著眼睛向自己大步走來。
“喂,你要干什么?你可打不過我……”
前者下意識的后腿,差點掉湖里。不等喊霍云兒幫忙,就聽已到身前的某蘿莉突然尖叫一聲,指著他怒道:“李玄霸!我命令你立刻與我圓房!”
“噗!”
涼亭里,侯巧文當場噴了剛喝進半口的茶水。霍云兒本要起身,聞言又趕忙坐了回去,扭身查看剛在石桌上磕了手的楊吉兒。
李大德扭頭看了看亭下眾女,又看了看不遠處把泥糊了自己一臉的工匠,額頭便落下一排黑線,抬手捏起柳瑛那快要鼓成包子的小臉,無奈道:“你又說什么胡話呢!咱不是說好了,你要給你嬸娘守孝三年嘛?”
“三年三年!這第二年還沒滿你就往家里領了三個女人!老娘要是真守三年,家里還有我住的地方嘛?我不管!我就要圓房!現在就要!”
柳瑛越說越激動,到后面都抓狂起來,倒也解了前者內心一直以來的某種疑惑。
合著這貨不是不會吃醋,而是沒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揪了完全不知“圓房”何意的小丫頭往回走,李大德一邊輕聲哄著,一邊求救似的看向侯巧文。未及說話,亭下的楊吉兒聽到動靜,已是轉過身來屈身下拜,怯生生道:
“臣妾見過郎君~”
“啊~~~”
涼亭外響起柳瑛那抓狂的尖叫聲,還伴隨侯巧文的嬌笑。李大德看得目瞪口呆,隨即一臉悲憤的沖著南面豎起中指。
都不用猜,這絕逼是蕭后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