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學者陳尚古在《簪云樓雜記》中曾記載過朱元璋的一副對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說的便是民間的劁(qiāo)豬人。
這種傳統手藝,據傳在東漢便形成了體系,還極其自來熟的尊華佗為祖師爺。李時珍甚至在《本草綱目》中給專門給分了類別,同樣的事落在不同的家畜身上,就成了“騸馬”“犍牛”“劁豬”“閹雞”等等不同的說法。
且不說華神醫的在天之靈對此事怎么看,但不可否認的說,被閹割過的家養畜類,確有著先天的優勢。
《易經》有云,“豶豕之牙吉”,說的便是被閹割過的豬,牙齒雖仍尖銳,卻已然不會咬人了。就像目下眾人在豬舍外看到的,懶洋洋、軟綿綿,對萬事都不關心,只知道吃喝拉撒睡。
任何物種,一旦遵循了這種生活規律,發胖那是必然的。
由此倒也可見朱元璋那話沒毛病,這一刀下去,確實沒了是非。
要說劁豬的好處,不用過多介紹,李大德的記憶就接踵而來了。自己還暗道難怪總覺得這豬養的哪里不對,原來是一開始就缺了個“步驟”。
剛剛還嫌棄說村里人養的豬太瘦,這般送進魏境只是杯水車薪,沒成想轉眼就有人給自己送來了驚喜。
只是……
一想到這貨的初衷,他就有些別扭。
人和豬果然還是不同的,沒有了“是非”的人,容易變態。
彼時的毛大班還不知道自己“立功”了,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原地,等候趙王殿下的發落。加之周遭之人議論紛紛,什么“可惜了這體格沒法配種”“俺家的犬總沖俺叫,回去就閹了它”之類響徹耳邊,越聽越是害怕。
便在這時,就見李大德與陪同而來的某皇莊負責人耳語了幾句,在得到了某種確定后,便清了清嗓子,哼聲道:“雖動機不純,然爾之作為確有利于此畜生膘,合該獎賞!”
“啊?”
前者茫然抬頭,周遭的喧嘩聲也漸隱。
就見某趙王背過手去,接著道:“你本是戴罪之身,現本王赦你之罪,擢升為從六品內侍匠人!”
話音落下,幾從地獄突然看到天堂的前者頓時喜形于色,忙不迭的連連叩首,口頌“大王萬年”“大王隆恩”之類。旁邊有熟悉這貨的莊戶,也都笑呵呵的開口祝賀。
不過在歡喜過后,某內侍就覺得哪里不對了。
“內侍匠人”是個什么鬼?宮里的新職位?問題哥,咳,姐們兒也不會啥手藝啊!
“那個,敢問殿下,奴婢,司職在掖幽庭還是內府局?要去哪位大班哪里應卯?”
“……emmm,這個嘛……你暫時歸司農寺調派,專司劁豬之責,畢竟你有經驗嘛!至于這個應卯……”一邊說著,某黑了心的趙王還一邊扭頭去詢問那位皇莊管事,完全沒注意到地上那位突變了的臉色。
咱家嗶死你爸爸的,專職劁豬?還我有經驗?
剛剛還覺得自己身處天堂的某內侍大班下一秒就又掉回了地獄,甚至于還往下多掉了幾層,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噗嗤~~”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笑出聲來的,反正在下一秒后,周遭一片哄笑。剛剛還恭喜她升官的那位莊戶這次極其熱情的邀請,言說可要記得第一個去把他家的豬劁了,聽得前者一臉漲紅。
“行了行了,有啥好笑的!這可是有大學問的!讓你劁,你還不會呢!”
某趙王或許良心發現,亦或心情好,難得出頭解圍,還親自拍了拍毛大班的肩膀,溫言笑道:“我剛問了,你不用應卯,只要按照衙署登記的名單上門干活就行!嗯,好好干!回頭我多派些人來和你學習,你就當他們師父!”
前幾句話,大抵是官樣文章,讓聽多了此話的毛大班內心毫無波瀾。然而最后一句落在耳邊,心下卻是突地一跳。
“殿下,奴婢在宮中時有幾個同為大班的同僚,俱是心細勤快的,不如叫她們來學,定比常人更容易上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能借趙王之手坑一下往日有過節的家伙們,大抵是她今后望不到頭的劁豬生涯中唯一的安慰了。
說實話,彼時在場但凡有點心思的都能看出來,這貨在眼下提出這個建議,就和當初提著小刀獰笑著爬進豬舍一樣,都沒安啥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