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坐落在杏花嶺間的兵工廠在兩月前還只是個粗胚的話,那么現在,桃林深處的那些房屋和一排排高大煙囪便組成了一個……大粗胚。
沒辦法,再怎么掰著手指算,兵工廠的組建時日也尚短,能開工干活就不錯了。
彼時沿山腳清水河岸漸次延伸出去的木屋多數都還帶著新造的木屑樹皮,再往北,沿河道橫向挖開了許多排水渠,兩側分布著一座座熔爐,中間布滿以紅泥制成的澆鑄泥胚。
白日間,能見到無數忙碌的身影把冷卻的泥胚剝開,將內里澆鑄的鐵件以小車推到各處木屋間。再在不絕于耳的打鐵聲中把一車車閃著光芒的鐵器送去分屬不同類別的“總裝車間”里。
流水線作業的好處便是每個人操作的步驟相對單一,學起來快,沒有太高的技術要求。所以在這邊充當裝配工人的,其實都是自山外調進來的涑水軍士兵。
所以真要論起來,這里才是李唐目下裝備最精良、人員素質最高的隊伍。
當然眼下無論是外間的軍鎮還是山里的“工鎮”,都在不停的擴建補充當中。除了軍隊,另有各地匯集的諸如木匠、皮匠、裁縫等還在源源不斷的到來,將這里的車間種類補充得更完善、更效率。
已經有點中世紀工業興起的味道了。
而在東面,與一大片“車間”相對的山坳,是吳老鐵他們最初居住的地方,現下都換成了磚石結構的房子,中間還有一個集合了全體中條山鐵匠智慧結晶的高大煉爐,渾身打滿了“補丁”。
這里是兵工廠的“研發中心”。
自李大德提出“鋼”的構想,并讓溫無隱帶頭負責研發后,這里就時長爆出巨響。
這也是那座煉爐會打“補丁”的原因。
溫無隱覺得,之所以熔煉出來的鐵錠達不到要求,是因為溫度還不夠高,不能完全融化其中的雜質。于是一群鐵匠每日就變著法的研究如何讓煤燃燒的更充分、鐵融化的更徹底。
把煉爐當鍋爐燒,會爆炸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最近這邊開始消停些了,因為月前趙王又傳來了新的指示,要求暫停鋼的研發,先把“鑄鐵”給搞出來。
“話說,為啥叫‘鑄鐵’?既是東家要賣與草原蠻子的假貨,何不叫‘蠻鐵’?”
彼時被一片“抗爆”的石條圍著圈起來的小院里,蹲在地上的某石姓鐵匠的兒子問了個很具建設性的問題,隨即后腦便挨了一巴掌。
“去恁娘的!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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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猛教訓完了兒子,扭頭看向身前蹲著的一圈壯漢,便也嘬著牙花子道:“俺打了一輩子鐵,從來只聽說要打好鐵,可東家這回要那種不能回爐的劣鐵,要怎么做?”
怎么做?
當先幾個鐵匠都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問我我特娘問誰去。
某趙王只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他們忙活了大半個月,連點兒提示也沒有。最開始溫無隱倒還嘗試遍翻典籍,用古籍中記載的方式煉鐵。后來炸了幾次爐后,小溫同學便開始懷疑當初寫那本書的作者安的是什么鳥心了。
“咱們之前為東家煉鋼,溫賢侄說要提高溫度,造了這煉爐,雖然沒成,但那鐵確是比以前的成色好。俺聽說前院用那鐵造了幾把刀,第一時間就被那幾個當兵的給搶走了。你們說,既然好鐵是要高溫去練,那劣鐵是不是得反過來?”
唯一一個身為木匠卻出現在這小院中的吳老鐵適時發言,不等說完就換來一片嘲諷。
“胡說八道!”
“你一個木匠,懂個屁!”
“還劣鐵,說都話不明白!東家都說了,那叫‘鑄鐵’!”
“既是鑄鐵,那肯定是鑄出來的,低溫怎么行呢!”
身為本地除溫無隱外的最高行政長官,吳老鐵被一群殺才嘲諷了好半天,果然便掛不住了,羞惱道:“那你們倒是給俺個辦法!一個個往日都自吹是最好的鐵匠,結果連個粗爛貨都造不出,我呸!”
可惜,經過半個多月的失敗,便是以往最好用的激將法現在也不靈了。
“你兇俺們有個屁用!”
最邊緣一個相對“瘦弱”的鐵匠抱起胳膊,斜著眼哼道:“沒聽谷管事說過么?以假亂真的粗爛貨,那可是比真貨更難造的!俺總不能像那些黑糧商一般,抓一把沙子撒進去吧?”
“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