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就不信了!一個小小的關隘,寡人五萬大軍前后夾擊,會拿不下來!李玄霸自踏死地耳!”
對岸匡州城下,在灘頭督戰的梁師都跳腳怒喝,眼見大軍已然頂著兩側的箭雨搶灘登岸,便令起鼓攻城。
到了這個份兒上,劉季真是不是耍花樣都已經不重要了,莫賀咄設就在對岸。如果他這會兒撤兵,不用始畢可汗問罪,那群東胡貴族就能殺了他全家。
“進攻!進攻!活捉李玄霸小兒!”
某大度毗伽可汗跳腳怒喝,不等前軍建功,兩萬后軍便開始登上回轉的渡船向對岸壓去。對岸的左右兩翼也分兵向兩側山嶺殺去,一副要靠人數堆死唐軍的架勢。
便在這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所有人都覺大地好似突然震顫了一下。接著,天空便黑暗下來,似有烏云擋住了陽光。
梁師都下意識抬頭,瞳孔一縮。
不是烏云,而是從關城之內拋射而起的連綿石彈。
劉季真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囤積以供大軍攻城之用的石砲,原本是要等梁師都大軍抵達后拉走的,現下反倒成了李大德阻敵的利器。
他才不管用精心打磨調整的石彈去砸人是不是浪費,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錢。這一波拋向河灘的石彈多達百顆,不說殺傷力,單那規模就叫人心驚。
“砰!”
上百顆石彈就這么在兩岸無數目光的注視下砸落在密集的人群中,霎時間出現的畫面,讓看多了抗日神劇的某杠精都忍不住閉上眼睛。大地忽地掀起更大的震動,好似地龍翻身。后方河岸濁浪倒卷,驚濤翻云。無數人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
李大德向來只覺得這種石彈只是瞧著威猛,殺傷力根本比不上他“發明”的散彈。但待持續了數息的震顫過后睜開雙眼,入目的景象卻讓他忘了呼吸。
像黃河中游這種水流湍急的灘頭,是沒有泥沙堆積的,兩岸多是堅硬的礫石與巖層。石彈砸落之后又彈跳滾動,沿途無論人馬觸之則死。上百顆石彈疊加,非是一加一的效果,更非是縱橫交織的“血胡同”。
此刻入眼所及,除了鮮血再無其他。
“噗通!”
他與梁師都幾乎是同時倒退著跌坐在了地上。
“繼續!繼續開砲!莫要給敵喘息之機!兩翼的石砲集中在山前,絕不可使敵接近山嶺!”
主將懵逼,作為副手接過陣前指揮那是很自然的事。何況有李大德參與的戰事,陣前指揮從來都不是他本人。
隨著戰場出現的短暫寂靜過后,最先反應過來的孟門關副將與李成便同時呼喝。
而在另一邊,同樣是主將懵逼的情況,但如何應對就不是副將敢做主的了。
兩萬大軍擁擠在寬不過里許的灘頭之上,兩翼是萬箭隔阻,頭頂是亂石砸落,前方險關橫亙,身后黃河濤濤。許多人眼睜睜的看著身側的同袍剛剛還在驚恐的大吼,轉瞬間就消失在眼前,成為一灘碎肉,當場就崩潰了。
不用梁師都下令,只挨過三輪拋射,進攻的前軍就原地崩潰,不顧后方乃是黃河的事實大叫著跳進河中橫渡。
“大王,令兩翼弓箭手上前追擊吧!敵方已經脫離石砲射程,就要逃了!”
李大德多看了兩眼身側那位說“擊”又說“吧”的家伙,隨即皺眉瞥向城外,卻是搖了搖頭:“窮寇莫追!立刻肅清城下殘余之敵,清點戰損,救治傷員!”
真正有史記錄的橫渡黃河第一人是誰,是在哪一年橫渡的,他不清楚,但很明顯不會是現在。
在上游這種暗涌密布,水浪湍急的河段,他不知道剛剛那一撥潰退到底跑了多少敵人,但他能確定,將不會有人能活著抵達對岸。
“唔,怕是過幾個時辰,蒲津關守軍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想到下游可能會出現的尸體密布的情景,李大德冷笑一聲,隨即又斂住表情,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