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砸擊聲連帶地面的震顫此起彼伏,哀嚎哭喊之聲瞬間就連成一片。
某淮安王推開裴勣坐起時,入眼所見便是城內不斷向外拋射的石彈在敵方騎兵的頭頂劃過,將他的前軍砸得人仰馬翻。
瞧那大小不一的規格,竟還是他此前砸落城中的那些。
“可惡的裴仁基!不知死期將至!兒郎們,給某……”
“殺啊!”
都不等他的“殺”字出口,自縣城兩翼突如其來的喊殺聲就搶先蓋過了戰場上的一切聲音。
無數披甲執銳的身影高舉大隋戰旗,從所謂“空虛”的縣城兩門沖殺而出,追著騎兵的腳步向唐軍陣前殺來。而前方騎兵在某個銀甲持槊的壯漢帶領下,已然殺進了被石砲砸的七零八落的前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
這可不是垂死掙扎,從一開始,他就被老裴給帶了節奏。
“可惡!傳令,步槊手上前阻敵騎兵,弓箭營分往兩翼,射住陣腳!”
李神通跳下已然塌了半截的高臺,不待尋到新的傳令兵,便聽身后裴勣悲苦道:“大王!剛剛弓箭營已依令前移,這會怕是已經……”
“……”
全明白了,人家騎兵剛剛只是隨便勾引了一下,他就傻了吧唧的把軍中唯一能阻敵沖鋒的弓箭營給派過去送了人頭。人他以為的以石砲轟擊,阻城內敵軍上城的做法,如今開來,也只是在給對方送石彈。
前者的腳步頓住,臉色忽地一陣青白,不等裴勣再說出退兵的話來,已是閉起眼睛倒了下去。
丟人丟大了哇!
“大王!”
后者一聲高呼,急忙搶上前來扶住李神通,同時對左右高呼道:“保護大王!撤兵!向澶淵撤退!”
城外已然生亂的近兩萬唐軍頓時變陣向南,顧不得原地的糧草輜重與器械,在單雄信的引兵追擊下直跑的丟盔棄甲。至于已然攻進城內的數千士兵,自然就顧不得了。
怕是誰也沒想過,集合懷州以及東討大軍兩路兵馬對付一個裴仁基,竟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單是剛剛那一場防守反擊,唐軍就損失掉了近三千兵力。而眼下對方更是干脆棄了縣城,不依不饒的追了上來,一副要把順風局打到底的樣子。
“速派信使通知澶淵守軍接應!另告知黃使君,謹防敵軍使詐……”
沖在半路的裴勣臨時接下某淮安王的黑鍋,還不等安排完,周遭兵將便看著西南方向驚呼起來。
澶淵渡的方位濃煙滾滾,隱見有潰兵在荒野間四散奔逃。還不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前方號角聲起,便見有黃底的竇夏戰旗迎著陽光招展而來,張青特的大軍已是橫亙在前。
李神通瞬間就醒了。
也是到了這會兒不得不醒,要是再暈下去,搞不好就要死在這兒了。
不過彼時前有強敵,后有追兵,便是強自鎮定,實際也沒什么好辦法來應對了。以至他自蘇醒后,自始至終就只能干巴巴的重復一句“突圍”。
至于要往哪突……他自己都不知道。
誰也沒想到李神通會敗,更沒想到他會敗的這么突然,這么徹底。
當潰兵繞頓丘往西,把消息帶到黃君漢手中時,后者先是不信,繼而第一反應便是鄆城危矣。
他甚至都不敢把消息第一時間上報太原,而是想再替前者挽回些損失。
“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消息在今夜之前送到鄆城何大將軍手上!叫他即刻撤往滑州,某引軍在黎陽接應!切記告訴他,城池的得失不重要,以保存自身為上!”
某刺史揪過彼時也在軍中的高馮怒吼。
后者也知情況緊急,略一抱拳便趕忙去尋人安排。然而彼時張青特已引軍封鎖了澶淵一線,以兩地遠超二百里的距離,期間還要經過敵軍范圍,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希望何將軍別那么實誠,能見機撤退……”
老黃也只能把希望建立在某人的性格上。
不過他也清楚,有些人的性格就是實誠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