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顧本來累的不輕,想好好地睡一覺。這會見了楊詢,頓時便再無睡意。
兩人吹了燈,仰臥著面對著黑暗,聽著身邊幾個隨從打起了酣,便開始聊了起來。周顧本來今天早上還察覺出楊詢心里不痛快,一轉眼怎么到了晚上就春風滿面。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神態,都充滿了不一樣的自信,一打聽之下,才知道今天在方正館里發生的事情。
周顧小聲道:“你這人,看事情總是比旁人要清楚。”
“那是!”楊詢也不謙虛,“否則以周二小姐的脾氣秉性,也不會冒著風寒邁出閨門,和我這等粗人喝幾碗水酒了。”
周顧扭頭看了一眼黑暗里的那張不要逼臉的面部輪廓,道:“你是真抬舉你自己。”
“我可沒抬舉!”楊詢輕輕地笑道:“不都是你們抬舉的么,我就是順著你們給的桿子往上爬而已。”
周顧也跟著笑了起來,“這么說來,還是我和我二妹的不是了?”
楊詢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忽然認真了起來,“說真的,大公子跑來昌平,真沒覺得不值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周顧收斂了笑容,說道:“我周家就我一個獨子,我父親小心謹慎了一輩子,這會兒吞了楊老財的田產,心里是又喜又怕。我二妹心氣高你也是知道的,倘若沒給她找一個好前程,這一輩子怕也是對不起她。說來說去,也就是因為我沒出息,到大表哥手下討口飯吃,實是迫不得已。二十郎當的人了,值得不值得已經不重要了……”
“才二十出頭而已,怎么跟耄耋老人似的,喋喋不休?”楊詢聽著周顧這話,頗有一些歷經滄桑的感覺,心中頓覺無趣。在他看來,做官有什么好的,無非就是要個面子而已。楊家村的那些田產,固然不是輕如鴻毛,可是出了遂安,看著繁盛的昌平,楊詢覺得貓在鄉下種地,不到外面闖蕩才讓人遺憾。周顧卻和他不一樣,出了門還一層一層地往身上套枷鎖,先別說官場如何如何,他要想護周家周全,得先從州府里干出來,雖然有張玨護駕,怕也得三五年才會小有名堂吧?
有這三五年時間,楊詢自覺都可以叱咤風云了。
只要趙端聽話。
兩人各懷心思,便是聊天也聊不下去了。楊詢想著明日和趙端去見昌平王前,有哪些事要交代趙端,不知不覺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過去,這一覺睡醒,發現天色已經大亮。
周顧卻早已經走了,只交待店家留了一句話,讓他告訴楊詢,說是午飯時到春茶樓見面。楊詢給了店家五個大錢算是答謝,洗漱出門,見昨晚那隨從仍然站在門口,像個樁子似的,一動不動。
見了楊詢,還拱手致禮:“楊先生早!”
楊詢見他在寒風之中的臉上通紅,該是凍得不輕,心里有些觸動,便回禮道:“哥哥又是何苦,既不睡也就罷了,這一夜卻也不讓人替你。”
那漢子恭敬道:“這一路從昌平趕來,弟兄們委實都辛苦了,我年長些,受點寒算不得什么。”
楊詢感動地不行,盈盈施禮,“哥哥羞煞我等了,我楊詢敬佩地緊,不知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