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子二人長得并不怎么相像,燕遲的五官更像昭陽長公主,一雙眼睛尤其像極了太后還有當今陛下,唯獨輪廓承襲自寧遠侯,一樣的斧鑿刀刻般的硬朗,還有一雙眉,如刀裁一般,直入鬢間,有這樣輪廓和眉毛的人性情都甚為剛硬倔強,父子二人都是一樣的犟牛脾氣。
因而,聽了寧遠侯的“夸獎”,燕遲斜斜一扯嘴角,回以一抹吊兒郎當的笑,“父親言重了,這鬼混也好,闖禍也罷,不就是父親希望我做的嗎?我不過是遵從父命,好好當我的紈绔子弟罷了,當不得父親的夸。”
寧遠侯本來因著關河那一擋而稍稍減緩了兩分的怒氣又如澆了油一般瘋燃起來,“你個混賬東西!”大罵一聲,那根棍杖便又是高高舉了起來。
“侯爺!”關河疾呼。
“住手!”身后也是一聲喝止,幾人一愣間,昭陽長公主已經腳步如風從暗夜之中卷了出來,身后還呼啦啦跟著一堆人,掌燈的丫鬟,心腹單嬤嬤,還有好些個身手了得的護衛。
關河一眼瞧見落在最后頭,猶如影子一般漠然的關山,悄悄松了一口氣。他大哥倒是難得聰明一回。見勢頭不對,知道搬救兵那就好。
昭陽長公主一雙眼里也是有火,上前一步,便是將寧遠侯高舉起的那根棍杖抵住,擋在了燕遲跟前,“你今日若敢打遲哥兒一下,我就能跟你拼命!要不......你要打便連我一起打,最好將我們母子二人一并打死了,你便稱心如意了。”
兩雙都是燃著怒火,更深里卻還蘊著別的情緒的眸子無聲對峙。片刻后,寧遠侯先敗下陣來,收了棍杖,往后退了一步,咬牙道,“你就慣著他吧!你瞧瞧,他都被你慣成什么混賬樣兒了?慈母多敗兒,你也是讀書明理之人,緣何連這樣的道理也不懂?你慣著他,是要毀了他!”
“我就慣著他怎么了?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還不能慣了?何況,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清楚,遲哥兒又沒有作奸犯科,不過年輕貪玩兒一些,哪里就有你說的那么不堪?你不過是看我不順眼,所以,看我生的兒子也不順眼罷了。”
“你......”寧遠侯瞪著昭陽長公主,眼里掠過道道暗光,到口的話,卻怎么也吐之不出。
“夠了!”身后一聲沉喝,帶著無聲的威嚴,迫面而來。
寧遠侯和昭陽長公主神色都是一斂,正了身形,一拱手,一屈膝,低聲喚道,“父親。”
來人正是寧遠老侯爺,一身暗色常服,頭發已經花白了,可這個年紀了,卻還是腰背挺直,龍行虎步,一雙眼睛更是湛湛有神,目光銳利地自寧遠侯和昭陽長公主身上掃過,轉而落在一邊沉默如斯的燕遲身上,“你跟我進來。”
話落,便是邁步往前。
燕遲不過頓了一瞬,便也無聲跟了上去。
昭陽長公主張口想喚,卻到底沒有喊出,面前光線一暗,去路被寧遠侯擋住,須臾間,她收斂起了眼中的怒火,冷若冰霜地回視他,再瞧不出半點兒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