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經下決心退休了,而且真不想重操舊業。”
“你是下決心退休了,可退休之前是什么狀態?”張枚反問一句,接著道:“在投行,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在成長、在提升。你早習慣了這樣的節奏,就像一輛疾馳的火車,猛地來個急剎車,怎么可能沒慣性,又怎么可能會適應?”
“聽上去有點道理。”
“不是有點道理,本來就是這個道理!并且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是本科進來的。能有今天,所付出的比別人更多,這些年你比所有人都努力。就像一臺高速運轉的人形機器,說停就能停?就算停下,能習慣?”
張枚頓了頓,又說道:“至于是不是真喜歡那個灰姑娘,也可能是潛意識里把追灰姑娘當成了一個項目,一定要拿下,不然你就不是韓曉武了。”
“怎么可能,我是真挺喜歡她的。”
“喜歡她哪一點?”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
“我覺得不需要,”韓曉武摸摸嘴角,想想又承認:“張總,不過你說我很難適應新生活,仔細想想是有些道理。我試著再適應適應,如果再過兩三個月,依然覺得空虛,那就只能重新找份工作,找點稍微有挑戰性的事做做。”
“韓曉武,別逗了,像你我這樣的人,除了干這個還能干什么?”
“找個大學教書怎么樣?”
“我覺得不靠譜,就算能找到很可能也是剛開始覺得新鮮,干幾天又會覺得沒意思。”
“那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回來吧,老王前天開電話會時還提過你,說你辭職是一大損失。”
韓曉武不假思索地說:“不回去。”
張枚不解地問:“為什么,跟自己較勁兒有意思嗎?”
韓曉武坐起身,苦笑道:“我不是在跟自己較勁,我之所以辭職,是因為真扛不住了。有件事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甚至連我爸我媽都不知道。”
“什么事?”
“那次去東北做盡調,飛機延誤,我就在機場整底稿。整著整著,眼前一黑,暈倒了。醒來時發現已經被送到了醫院,四肢都沒知覺,連臉都是麻木的。我以為中風了,心想這下完了,這輩子可能再也下不了床,那感覺真是生不如死!”
張枚大吃一驚:“后來呢?”
韓曉武低聲道:“后來慢慢有了知覺,慢慢恢復了,但這件事讓我感觸很深,覺得人生短短幾十年,賺那么多錢又有什么意義!”
張枚追問道:“這么大事,為什么不跟我們說?”
“后來不是恢復了嗎,再說又有什么意義?”韓曉武笑了笑,想想又說道:“何況扛不住改行的人多了,又只不是我韓曉武一個。”
“看來我也要注意點,我有時候也手腳麻木。”
“所以說錢是永遠賺不完的,萬萬不能為了賺點錢把身體搞垮。”
“韓總,你先試著適應。哪天我要是也覺得扛不住了,你適應新生活的這些心得體會,我到時候就可以借鑒。”
“沒問題,等你需要時我不會敝帚自珍,我會跟你分享的。”
“其實去大學教書也不錯,要不要我幫你問問?”
“暫時不用,剛才不是說過嗎,我想再試著適應幾個月。”生怕老同事無法理解,韓曉武解釋道:“這么多年沒好好陪過家人,我想離我爸我媽近點。”
“真是個孝子。”
“除了想離家近點,我也想有始有終。市里正在創文,已進入評測倒計時。社區正缺人,社區的姐妹們對我又挺好的,就算走也要等評測完之后才能走。”
張枚追問道:“什么時候評測?”
韓曉武是真困了,呵欠連天地說:“過完年吧,反正今年我是不想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