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揉了揉手腕,直起身來,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道:“怕?雪兒,你跟在為父身邊這么多年,難道還沒學會一星半點嗎?”
是了……
萬俟雪重重地放倒自己,眼神逐漸冷漠。
她仰視著面前這個俊眼修眉的男人,神色卻像是在睥睨著一塊惡蘚。
他是端朝繼高簡之后最完美無瑕的文壇翹楚,是天下寒門學子心中的伯樂,是遠在長安的那些御史大人最中意的學生。
卻也是一個醉心權欲,無視綱常倫理,只為自己前途的無恥之徒。
這樣的人,是自己的父親。
可是為什么到現在,她才明白他的丑陋呢?
萬俟雪不禁在心中質問著自己,從出生時就不被允許出現在人前時不明白,長至十四歲依舊被囚禁在地牢里時不明白,跟著顧哥哥去千秋派送死時不明白……
為什么重傷回來之后,他見自己第一面卻不問顧哥哥,不問自己的傷勢,只問虎符時,自己仍然不明白?
“父親……”萬俟雪舌尖抵著牙齒,吞咽了一口血水,“你殺了我吧,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告訴你,那半邊虎符在哪兒。”
萬俟名揚等了這么久等來的卻還是這句話,這讓他的耐心已經被消耗到了極限。他厭棄地看了一眼在床上哈哈大笑的萬俟雪,轉身拂袖而出。
外頭已經等候多時的侍衛見他出來,忙過來朝他一拱手,稟報道:“主人,現如今已經把客舍所有的人和行李都盤查過一次了,并沒有找到。”
萬俟名揚一聽,原本就陰沉的臉愈發鐵青。
這么一個一石二鳥的辦法,到底還是沒能順遂心愿。
他抬手抽出侍衛腰側的劍,手腕一轉,將自己被萬俟雪唾臟的衣擺直接裁去,扔在了地上,說道:“如果不是在她接觸過的這些人身上,那就回黃家村,在哪兒重新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是!”侍衛被他那陰翳的臉色驚得膽寒,不由地震聲應道,單膝跪下領命。
早在萬俟名揚強迫萬俟雪喝湯的時候,后窗那兒一直守著打算再偷聽一下的李照就打了個哆嗦,拉著秦艽趕緊離開了。
一路上,她越想越惡心,不由地抄著手,邊走邊回頭吐槽道:“萬俟名揚沒想到比他兒子還要變態!”
秦艽跟在后頭無聲地笑了一下,說:“托你的福,我跟著也長了一番見識。”
后窗是一條鮮有人走的小路,兩側是紅色的高墻,高墻后頭大概是福源樓那邊,隱約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李照便將聲音放小了些,問道:“難道在此之前,就沒人看到過萬俟名揚的真面目?那未免也太離譜了一點。”
“萬俟谷主為人霽月清風,的確少有負面傳聞。”秦艽學著李照的姿勢,兜手走著。
兩人一路鬼鬼祟祟摸進蘭苑,卻發現蘭苑里空無一人。
陳為仁房間的堂屋里,桌上擺著兩盞茶,尚有余溫。
說明人并沒有離開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