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
一個穿著靛藍色麻袍的下人托著暗紅色托盤站在門口,垂頭躬身問道:“客人們可需要添茶?”
他抬起頭,臉上有一道猙獰地,貫穿全臉的刀疤。
百無聊賴的江城子可就等著他了,連忙坐直了身子朝他招了招手,說道:“來來來,續茶,這茶我都喝完啦。”
下人忙垂下頭去應是,似乎是怕自己臉上的疤驚擾到客人。
原本坐在地上啜泣不已的扈丹兒突然就止了眼淚,她緊繃著身子,頭要抬不抬地僵著,仿佛是在忌憚什么。
薛懷注意到了扈丹兒的神色。
他蹙眉稍加思索,便將目光投向了那個點頭哈腰,跨步進來的下人。
但下人行為舉止上并沒有什么異常,他提著壺從江城子開始,依次為在座的人面前的空盞添茶。他的神色雖然畏畏縮縮,但這正堂里坐了滿屋子的人,倒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那個下人走到薛懷這兒時,桌邊的扈丹兒不著痕跡地縮了縮靠外的腿,將頭重新低了下去。
下人眉眼一垂,握茶的手頓住了,略有些抱歉地同薛懷說道:“壺空了,小人這就去重新裝茶。”
薛懷瞧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扈丹兒,端起還剩半碗茶的茶盞喝了一口,說道:“不必了,不勞費心,夠喝。”
然而即便是薛懷有心觀察這下人,變故還是發生了。
說著空了的壺被那下人直接翻在了扈丹兒頭上,滾燙的茶水澆了扈丹兒一頭一身,她這尖叫聲還沒起,下人就已經撲上去了。
薛懷一掌打在下人的肩頭,明明發了狠,那人卻是絲毫沒動,死死地抱住了扈丹兒。
“快分開他們!”阮素素大叫了一聲,上前來扯下人。
后頭的江城子翹著個二郎腿拂了拂茶末,用略有些看戲地語氣說道:“這可真是有意思,他們之前別是有什么淵源的。”
丁酉海、秦艽和顧奕竹三人卻沒動,他們一個個蹙著眉去看纏斗在一起的下人和扈丹兒,眼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打算插手。
也是。
姬康的死活與他們屬實無關。
這一路走來,他們光是聽這扈丹兒做出來的事,就已經足夠他們連帶厭惡上姬康了,更別說扈丹兒還對李照下了毒。要不是李照攔著,丁酉海在客棧時就一刀先砍死這個毒婦了。
“揚哥兒,繞了我吧,揚哥兒!”扈丹兒發出了聲聲嘶號。
然而這下人竟然是以牙咬在了扈丹兒的脖頸上,他雙臂死死地囚住扈丹兒,嘴下是半點不留情,活生生用牙咬破了扈丹兒的皮。
姬康被捆著,他眼看著扈丹兒有難,眸子一厲,雙腿瞪著柱子就要撲過去。
薛懷一掌打在那下人的肩頭,另一掌則拍在了姬康的胸口,他后一掌當然是收了力的,但姬康這幾日都沒正經進過食,于是頭一歪,暈了過去。
哭嚎聲,如野獸一般的喉頭低吼,中間夾著阮素素的大喝,和薛懷的掌風。
可無論薛懷和阮素素如何去擊打那個下人,亦或是用蠻力,都沒能令他松口。他瞪著猩紅的雙眼,額角青筋直冒,七竅流血,牙口卻始終在磨著扈丹兒的血肉,企圖一點一點咬穿她的脖頸。
恨。
這一股太過直觀的恨令看戲的江城子都不由得坐直了,面色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