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明白。”墨炆本是想要辯解的,但最終脫口而出的,只是乖巧的四個字。他是墨本申的兒子,三位兄長也是。對于墨本申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真打殺了誰,那是不可能的事。
秦秋淑抬手去挽著墨炆,另一只手則不著痕跡地移到后頭,拍了拍他的背。
即便墨炆的臉上再云淡風輕,他心里也無法做到泰然處之。
離開這個家,對他,對父親母親,對兄長門來說,都是好事。
“墨叔叔認為自己沒用,是因為沒有人能給墨叔叔帶來強有力的支援。”李照等他們說完之后,才繼續說道:“我的人,我的工廠都可以搬遷到武川來。屆時,墨叔叔不必再仰人鼻息,日日戰戰兢兢。而對我來說,如果武川能保住,將來同昌就不是孤軍奮戰。”
“看英吉利亞人的臉色,和看你的臉色,有區別嗎?”墨本申故意問道。
李照抬手摸了摸鼻尖,歪頭看他,說:“從一開始,我談的就是合作,合作伙伴之間,不存在看誰的臉色。”
墨本申的決心已經松動了。
于是李照便拂袍起身,朝著墨本申一禮,說:“三日后,我的人會在武川城外恭候墨叔叔,若墨叔叔考慮清楚了,可以出城找他。”
墨炆喜滋滋地想要跟著李照往外走,卻聽到身后傳來一聲——
“你告訴了我如此隱秘的秘密,卻還敢將后背露給我,安心離開?又或者說,我這宅子周圍,已經被你的人悄無聲息的包圍了,只待我對你發難,我便會被萬箭穿心。”
老辣如墨本申,從一開始就窺探到了李照的殺機,同樣也察覺到了李照對自己的有意引導。
但墨本申不得不承認的是,李照說的所有都是當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選擇與可能性。
李照在墨本申說完之后,大大方方地將袖擺一解,把手臂上的袖箭亮出來,回答道:“是,如果墨叔叔膽敢將那些事走漏出去,又或者說墨叔叔朝我有所行動,那么我不保證墨叔叔的生命安全。”
袖箭箭筒上裝著三支斷箭,銀芒閃爍,十分鋒利。
一旁的墨炆臉色大變,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連忙朝李照打拱手說道:“李、李姑娘三思……我,我父親絕不會做出有違君子之道的事。”
“哈。”李照將袖擺打下去,背手在身后,安慰道:“別擔心,你父親不過是想要試探試探我是否能對他坦誠罷了。”
的確,墨本申的臉上在問出剛才那些話之后,并沒有什么不悅。相反的,他眼中對李照的賞識已經是越來越多了。
他想,這樣的姑娘,也的確是能說出剛才那一番話的人。
秦秋淑的小眼神始終在瞄著李照,李照的笑容和談吐令她總有一種傾慕之感,想要再靠近些,想要與她結交,想要從她身上汲取勇氣。
李照余光睨到秦秋淑的目光之后,轉頭沖她微微一笑。
那廂,墨本申已經重新低下去,去看那宣紙上李照所寫的字了。他對李照這一手好字是愛不釋手,對這遒勁有力的字跡之下描繪出的鏗鏘之歌更是心神往之。
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氣度,才能寫出如此振聾發聵的語調?寫出如此發人深省的文字?
看久了,墨本申便情不自禁地哼唱了起來,他只聽過李照唱一遍,便已經能一個音都不差地準確復唱。這一曲之音調并不如何高雅,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奇怪,但卻像是刻在了墨本申骨子里一般,叫他難以忘懷。
半晌后,墨本申停了哼唱,抬眸問李照:“這個歌……叫什么?”
“國際歌。”李照回答道,“寫它的人經歷過一場流血犧牲的變革,所以我們很容易就能從中感受到作者堅強不屈的豪邁氣魄,亦能從悲壯之中感受到希望。”
墨本申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他問道:“這個人,失敗了?”問這句話時,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中帶著一些遺憾。
等到墨本申看到最后一段時,又問:“什么是英特納雄耐爾?”
李照見墨炆和秦秋淑也感興趣,便朝他們招了招手,拉他們到墨本申旁邊一起看著國際歌,為他們解釋這六個字,并解釋整首歌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