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素惦記著的辛夷此時正在東城門的城墻根下,跟著她師兄亞乎奴和其他剛入城不久的流民一起干著活。
亞乎奴一頭長發被隨意地綁在腦后,袖子和褲管都被他卷得老高,混在流民堆里,倒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清風谷百里霜的關門弟子。
“師兄,喝水。”辛夷擦了擦手,將藥茶斟滿后,走過去遞給他道。
一旁還有好幾個停下來歇息的姑娘家,一個個提著茶壺,挨個兒給流民們倒茶。
“謝師妹。”亞乎奴接了茶碗,牛飲了一口后,笑瞇瞇地說:“明日師妹就不用來幫手了,還是歇一歇吧,免得元胡師兄知道了,又得揍我。”
城東的工事是進度最快的,但也是最累的。
辛夷本不用過來湊這個熱鬧,但她覺得自己既然到了同昌,就不該被特殊化對待,所以才會和紅袖派的弟子一樣,每日除了做完自己分內的事,還會到各處城門幫工。
為了方便做工,辛夷把腳踝上的鈴鐺也給取了。
“師兄是嫌我麻煩?”辛夷眨了眨眼睛,故意問道。
亞乎奴伸手將茶碗遞到辛夷面前,示意她給自己續一碗,接著笑了一聲,說:“我哪兒敢嫌棄師妹?師妹的確是辛苦了,還有其他紅袖派的師姐們,你們也辛苦了,明日可以一并歇息一天。”
這后一句,哄得一旁那些紅袖派的弟子們笑做了一團。
“是的,俠女們都辛苦了。”一個黑面大叔將茶碗里的藥茶喝完,扯著袖子擦了擦嘴,說道:“今日晨時,季將軍過來說過,東邊這里的工到明日就差不多了,諸位也跟著忙活了這么就,明天日便休息一日吧。”
其他流民們紛紛點頭。
這些姑娘做工時,可是半點都不輸給他們的,再苦再累,那也都咬著牙撐過來了。此外,還半點都不嫌棄他們這些外面來的流民,相處時,言辭更是溫和有加。
辛夷插著腰,笑道:“我和師姐們可不愿意認輸,對吧?”
被問到的紅袖派弟子們呼喝了一聲,氣勢高漲,一點兒也不像是勞累了一天的樣子。
阮素素隔著老遠就聽到了城東師姐們的聲音,她與顧奕竹快步過去,見著大家此時都在休息,便將手頭的食盒分出去,說道:“大家也都累了一天,還是先過來吃些東西吧。”
“不了,阮姑娘,我們還是一口氣把今日的活計給做了的好。”
“對呀,要是明日那群狗東西打過來了,咱們城東可不能掉鏈子。”
“哈哈哈!就是,咱們城東可是進度最快的,可不能偷懶輸了。”
流民們樂呵呵的,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手上倒是半點也沒慢下來。
顧奕竹一聲不吭地挽起袖子,脫了靴子就往那泥坑里挑,他接過身旁的人遞來的磚石,往下一個人那兒遞去。
那廂,坐在客房里的柳越正心煩意亂著。
柳越知道顧奕竹是有著試探的意識的,當然,更清楚顧奕竹的真誠。
“謹言……”柳越低聲呢喃了一句,“要是你,你會怎么做?你……你怕是會義無反顧地幫她,對木姑姑的命令置若罔聞吧。”
然而柳越有多相信木姑姑,他的內心就有多掙扎。
時至今日,他仍舊無法接受自己經歷的這一切是他最信賴的木姑姑一手導致的。
但這些天里,顧奕竹不止一次地將**裸的證據擺在他的面前,告訴他,木芳生已經和歐陽宇勾結,企圖將李家的秘藏據為己有,以圖掀翻趙家皇朝。
“但這世間終生的痛苦根源并不在一家一姓,不在趙氏皇族,也不在那潑天富貴收于誰手。”
他記得顧奕竹當時對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情,也記得他強調,是李照將他思想的桎梏打破,是李照從渾渾噩噩之中拯救了他。
“只要這皇權一日凌駕于萬民之上,那么餓殍遍地,赤地千里的慘劇便只會周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