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口服,即便只是皮膚稍稍接觸,徐聞也感覺到了這相思草毒性的可怕之處。如潮汐一般時來時去的痛苦一陣又一陣地撞擊著徐聞的理智,讓他身上這一身袍子已經被冷汗濕了個透。
食用到毒發要比徐聞手搓染上的毒要快得多。
所以山匪們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時,徐聞沒有半點意外。
“你——”那刀疤臉是最后一個失去意識的,在徹底昏迷前,他伸著手,想要揮刀了解了徐聞,卻因為巨痛而抽搐不已。
哐啷一聲。
樸刀落在了地上。
徐聞忍著痛爬起來,走過去將樸刀拾起之后,如切西瓜一般,手起刀落。從面色隱忍到申請麻木,他只花了三個人的時間。
再之后發生的事,便是李照可以猜測到的了。
她看著去而復返,說了一個又臭又長的故事的徐聞,嘆了一口氣,說:“小徐大夫,你不該來求我的原諒,你應該祈求你自己的原諒。”
比殺人更痛苦的事情是目睹著好人因自己而死,亦或是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死去,而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我不配。”徐聞捧著藥一步步走近,俯身對上了松無恙的目光,“松姑娘之所以會重傷至此,蓋因我莽撞、無能。”
李照起身給他讓出位置來,卻不忘繼續安慰他:“你只是犯了一個普通人都無法避免的錯誤。大多數人生而有同理心,有慈悲心,無法眼睜睜地去看著他人受難。”
這種感覺,李照很清楚,也體會頗深。
松無恙抿了抿唇,目光與徐聞錯開,接著就追著李照跑。
“如果一個人沒有能力,他就不配去生出什么憐憫之心。”徐聞說完,垂著頭將松無恙身上那些已經臟污不堪的布取下,其后敷藥,為她換上干凈的棉布。
五峰山一夜。
徐聞徹底放棄了自己那從不傷人的為人之道。
他將那些失去還手之力的山匪們一個個砍下了頭,他放出了那些被扣押的百姓,他救出了松無恙。然而他換不回健康的松無恙,也換不回為他而死的紅苕,更忘不了紅苕的那個笑容,唱的那首歌。
錯了嗎?
錯了。
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錯生了慈悲,錯估了自己。
松無恙皺了皺眉,轉而迎上徐聞微斂的目光,呲牙說道:“關你屁事?我想去,就去了,跟你這雙手提不起幾兩物的大夫有什么關系?況且,落在那群人手里,是我學藝不精,也是他們以多欺少,犯不著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扯。”
她扭頭對李照瞇眼一笑。
只要阿姐好端端的,比什么都好。
然而一想到阿姐手上,身上的傷,她這笑容又立馬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