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象可不是最近才有的。
黔中道因為有張敬忠的兵,在起初是沒怎么受到流民攻擊的,然而亂子一大,就算是張敬忠也有些吃不消了,漸漸地就退守了起來,不怎么主動去跟那些流民交手。
流民嚒。
都是得寸進尺的。
一見張敬忠這且退且守的慫樣,也就更加過分的攻城掠地了。
千巧門在豐都城郊的西嶺山,雖然他們仗著奇巧淫術而沒怎么受到過張敬忠或是流民的侵擾,可他們有眼睛,能看到,也能感受得到普通百姓到底活得有多么地艱難。
所以西門一直在盡自己所能地幫助山門腳下的百姓,他允許弟子們下山幫人,甚至于,自己時常也會去做點什么,以告慰他心中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同情心。
直到有一天——
豐都變成了一片火海。
張敬忠手底下的幾個將軍被打得往北處逃竄,直接將十幾座城池拱手讓給了驅兵過來的流寇們。這些流寇看上去是各為其主,可卻互不干涉,仿佛是冥冥中遵循著什么規矩。
當時,西門面色發白地站在已經化成廢墟的村落前,他偏頭看了一眼身邊已經泣不成聲的洛姜,心頭的酸澀轉眼間就被他給憋了回去。
“哭什么?起碼我們已經做我們能做的。”西門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轉而寬慰洛姜。
洛姜扯著袖子擦著眼淚,哽咽道:“師父,只是給他們糧食不夠——”
不夠。
遠遠不夠。
西門擰著眉頭看著這滿地焦尸,回答洛姜道:“的確不夠,聽說長安城附近出現了一伙義軍,他們和尋常的流民叛軍不太一樣,我已經決定去看看了。”
只是這一趟最終是沒有成形的。
薛懷和秦艽在西門要出發長安之前,日夜奔襲,及時攔截住了他。
“大人,天上有什么!”
工人的喊聲拉回了西門的思緒,他下意識拉著賁君停下,抬眸去望,正好與從天而降的李照對上了視線。
“你是——”西門遲疑了一下,沒認得出來面前這個一頭亂糟糟的短發的姑娘是那幾位沁園干事嘴里時常提到的李照。
“我是李照。”李照翻身下了丹頂鶴,嘴里說著,眼睛則是看向了后頭,“你們是從冶煉廠回來的?可有發現什么奇怪的事情或人?”
西門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說:“今日冶煉廠很太平,出工時間是正常結束的,李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李照垂眸落在西門身前的這個姑娘身上。
圓臉,月牙眉,櫻唇。
以及盲眼。
是千巧門內門排行第三的那個叫做賁君的姑娘。
確認了賁君的身份之后,李照的目光從賁君那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一路往下,看向了她交錯著擱在膝上的猝然收攏的手指。
“我收到線報,說是東邊會有敵襲,西門先生不如再想想,今天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李照抬手摸了一把丹頂鶴的羽毛,讓丹頂鶴原地待命,自己則是邊說邊往西門那邊走去。
只是她這話雖然是在對西門說,但審視的眼神卻是故意落在了賁君身上。
賁君能敏銳地感知到李照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