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上場的選手不免有些緊張,有人幫他把琴搬到了賽場中央,他徐徐而去,在這段路程上稍微沉了沉心緒,等到坐到琴位上時,緊張情緒慢慢散去,閉眼遙想琴之境界,須臾間,琴聲躍然而起。
這是位七境琴手,以雨的形式進入碟境,十三位夫子身心舒然地步入境中。到了這一級的比賽評選,夫子們已更加隨心了,不似之前那般條條框框,因為到了琴之高手的階段,境力、境域、境彩甚至于殺傷力必不會差,此時對琴藝的評判便回歸到了琴之本身。
琴之本身是為樂器,樂之承載,樂之本身則是悅人。
所以琴之本身亦是悅人。
琴曲結束之后,夫子們便執筆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評語,大多都是諸如“心悅然”“境之界細膩唯美”“唯缺與時下貼合之務實”等等一類從于心的切身感受。
接著上場的是一位八境琴手,這是花鈿第一次聽八境琴手撫琴,所以分外好奇。她雖知曉八境琴藝的一些知識,不過,畢竟從未聽過,所知聊勝于無。
“傳說琴靈入八境時,直接化作鳳凰飛入天上,每振翅一下,天空便要轟鳴一聲大響,接著山崩地裂,但當她徐徐而飛的時候,天下又風和日麗,山河靜好。”
這是她爹文卿講的原話,花鈿也不知該不該相信,此刻就擦亮了眼睛豎起了耳朵,等待這八境琴手給她現身說法。
這位八境琴手瞧著也甚年輕,看著三四十歲的樣子,不過琴藝高深之人,面容都比常人保養得好,光從表面,并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
“錚”一聲琴響之后,一道璨光驀地自賽場中心而起,一直向外蔓延,直至整個秋園場乃至秋園場外三丈之內的人,都入了他的琴境之中。琴音非常精準地擊入了所有入境之人入境那一刻的腦識,每個人步入的琴境五花八門,有的人仿佛進入了修羅場一般,殺豬般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有的人仿佛進入了上古秘境,隨著探秘的一一解開,各種情緒紛至沓來。
花鈿驀地進入了一個詭異窒息的地方,整個世界里除了她自己以外,便只有赤紅色的城墻,嚇得她一直哇啦哇啦亂叫著,直到琴音結束,頭上還冒著岑岑冷汗。
場上所有人包括作為評委的夫子也是神色各異,各種匪夷所思的神情都有,場內外更是哭聲笑聲嚎叫聲此起彼伏,琴音結束還久久不息。
趙山河額上冷汗岑岑,盯著那撫琴之人。這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實際年齡大約有五六十歲了。他見趙山河黑著一張臉盯著自己,也當做沒看見,俯身行了一禮,抱著琴回了自己的席位。
事實上,這位八境琴手就在琴境剛剛形成的那一剎,精準地捕捉到了每個人當下腦中的所思所想,然后將這份思想無限放大成了一個世界,也就形成了每個人的境中世界。那一瞬間,花鈿想的是趙錦城的心,她的境中世界也就是被無限放大了的趙錦城的心房。而她本人卻并不自知。
這位八境琴手其琴境掌控力自也不必多說了。饒是讓許多人大驚了一場,但驚嚇之后,更多的是釋懷,許多人甚至哭笑不得又是罵人又是叫好。
“厲害,真是厲害。”一位夫子連贊數聲,旁的幾位夫子又是搖頭又是笑,心說頭一回做個評委心思還被人無限放大,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花鈿因為體驗感并不好,一直皺著眉頭盯著那位琴手,見場上所有人都神色各異,禁不住托腮冥想這位八境琴手到底厲害在哪里。想了半天,終是沒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