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縣城桂花飄香的時節,滿街的魚販子都用驢車拉著木桶,大喊著“肥大嘅鮮魚”,穿街走巷的叫賣。
“小乙哥,去縣城返嚟呀今年桂花魚肥嘅,埋嚟揀幾條”
“返嚟嘞”張小乙敷衍的拱了拱手,一邊回答著鄰人的問話,一邊皺著眉頭往家里趕。那鄰人看著他行色匆匆的樣子,嘴角揚起笑容道“搵錢難嘍,小乙哥哦”那個“哦”字帶著向上的挑音,仿佛帶些挑釁似的。
張小乙充耳不聞,自顧自進了黑漆的大門。管家張貴迎著了,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帶著詢問。見張小乙沒有與自己說話的意思,就稟事情道“好教老爺知道,喬老爹家平安兒才在這里打磨旋兒半天,要等老爺。問他何事,道是廣州的事情完結了,喬老爹請老爺明日有空過去坐坐。”
張小乙點點頭示意知道了,看向張貴問道“舅舅來家否”
張貴忙答道“舅老爺已經到了一會兒了,在老太太房里。”張小乙先接過他遞過的手巾擦了頭臉,囑咐他道“外面有賣魚的,你去挑幾條肥大的,整治好了讓舅老爺走時候拿著。”
張貴答應一聲后出門。張小乙則快走兩步,到了母親住的正房。
站在門口,張小乙喘勻了氣息,肅立向房內道“母親,兒子回來了。”
吳氏在房內聽見道“快進來你大舅也來了。”
張小乙打開簾子,進門先與大舅吳赟見了禮。吳赟待張小乙坐下,方問道“小乙,孫老爺如何說”
張小乙喝口茶水,露出苦笑說道“孫老爺倒是沒說啥。新來的王知縣不知聽誰說外甥在六房,派人把外甥叫了去。”吳赟聽說,半探著身子道“聽說這知縣從緬甸回來的,秀才出身,為人粗鄙,可真”
張小乙搖頭道“舅爺莫聽那些冬烘胡說這王縣尊可是狠角色這人官架子絲毫沒有,卻三言兩語把咱家廠子里的收支說的差不離。”
吳赟聞言皺起眉頭。他將拇指與食指中指捻了捻,看向外甥問道“可否”
張小乙苦笑道“我先是叫窮,道是前年茛綢廠子關張,落了一身饑荒,這兩年掙得幾個銀子,都還債了,要是這稅翻番的漲,只好喝風。后來又說給縣里贊助些,被他擺手拒絕。”
講到這里,他愁容滿臉學著王知縣的腔調道“賢弟家的情況本官都知道但廣東做試點乃朝廷光報圣旨,催促甚急,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張賢弟的剿絲廠是順德數一數二的,自當做個表率,本官也定有回報。”
吳氏聽兒子這般學舌,啐了一口道“說的倒是客氣好聽,他能回報什么白花花的銀子給了他,他倒好花差,只苦了我們苦熬。”
吳赟聽說,看向自家妹子笑道“你那怪病才好了半年,可莫再上火。就是這稅再翻一番,你們家也是掙錢說不到苦熬的話。”
說完,吳赟又對張小乙道“不知王縣尊說的回報是什么”
張小乙嘆氣道“說是如果如數交了稅,就給一個納稅光榮的匾額,用來光大門楣。又說若咱們家名聲不差,明年會再給個賢良鄉紳的頭銜,可進縣議會議政。”
吳赟微笑插言道“這縣議會大變法之后就開始搞,這么多年了,也沒聽說哪個議員占了便宜,倒是修橋補路,施粥舍藥時候往外拿的更多些但名聲好聽倒是不假,也能提振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