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吃了一驚,他前世畢業十余年就干到處長,這告刁狀的本事一流,每一句話都針對著李太后的性格特點,往李太后心窩子上捅刀子,卻沒考慮到李太后的承受能力。他這番揭秘,既有摧毀李太后治政信心的想頭,還有展示自己能力的用意,不想用力過度,差點把李太后給侃暈了。見過了火,忙安慰道:“母后勿憂,這許多年都這樣子過來了,要整治卻不在一時,還請寬懷。”
李太后定了定神,恨聲道:“真能饒了這些欺上瞞下的狗奴婢不成!”就要喚進人來,封宮大查。朱翊鈞忙止住了:“母后最是圣明不過的,今日如何這般動怒?這宮門一封,卻內外驚疑。”好歹勸住了。
李太后平靜下來,怔怔的瞅了他好一會兒,瞅得朱翊鈞心里直發毛。只見李太后恍惚了一會兒,忽的柔聲道:“你這些話兒,藏在心里好些天了吧?適才哀家說要你親政之事——”說完不言語,等著朱翊鈞接話。
朱翊鈞這些天心里就已經轉著如何回答太后這個問題的念頭。聽太后重新提起話頭,忙回道:“母后,朕倒是真有展布大計之心,只是年幼,一旦治政,恐多有荒唐之處,就想著不如將朕的想法多與母后、張先生說說,如果覺得朕的想法可行——自有張先生等外臣去落實。如果不可行,母后、張先生還能看著朕犯錯不成?”
李太后聽了,展顏笑道:“如此說,你不急著親政?”
朱翊鈞道:“不必親政,只是先試試朕的一些想法兒。況且皇兒還要多學習、長身體,哪有時間看許多折子?這國事嘛,還是張先生等人辦,母后掌著大略就好。”笑了笑又道:“皇兒還要多睡覺長個子,長大了,娶了媳婦,還要給母后生孫子膝下承歡呢!”
李太后聽了,嘆了口氣,不置可否。見朱翊鈞臉上有疑惑之色,乃說道:“你父皇賓天,將這萬鈞擔子放在母后肩上。”聽到此處,朱翊鈞忙跪下,肅容靜聽。
李太后見皇帝跪下,叫他起來。見他堅持不起,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哀家婦道人家,哪里有什么見識能治理這九州萬邦的國事?大著膽子,都交給張先生、馮保等人。可他們畢竟不姓朱,母后如何能盡信之?只是沒法子罷了。”說完,想起先皇,又要流淚。見朱翊鈞抬頭看著她,滿臉痛惜擔憂之色,心里一暖,展顏道:
“幸得你父皇在天上見我們孤兒寡母可憐,入夢給你,還給你找了師傅,開了天竅。這幾日見皇帝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哀家真是心懷大慰。本來你年幼,性子不定,母后想著總要等你成了人,生了孩子,再將國政交給你。可近幾日見你說話辦事,條理清楚,又有巧思,母后又怕耽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