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糧長派差,里長派役,霍家每次都是刺頭!每年集市上和縣里頭,只要有斗毆打架的,少不了他家人!”
王老鄉紳講到激動之處,手都抖了:“你才搬去霍家村,不知這霍家究竟——每年收他家點租子,折成銀子不夠打點衙門的!若不幫他家撈人,就在我家門口躺了一地老婆子放賴。我哪里是召佃戶,這是些祖宗!”
王鵬聽了,張口結舌,對自家的鄰居們有了全新的認識。王老爺抖著手控訴一番,喝了口茶水,抹去嘴角白沫子,又笑著對王鵬道:“賢弟來此報信,有心了。”
王鵬忙表示是應該的,雖然是旁支,離本家遠,但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都屬應當應份。
老爺子聽了點頭,叫管家進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又笑著對王鵬道:“賢弟可還讀書?這舉業——”
王鵬聽了道:“老太爺說笑了,俺家里哪里能供得起我走舉業,早就放下了。”
王老爺道:“此為吾之過也,本為本家,平日卻少了走動。——如賢弟有意舉業,吾或可贊助一二。”
王鵬聽了,抱拳道:“謝老哥哥掛懷。但俺已無心于此。俺觀皇上登基兩年來,朝政大為振作,盛世之像已露端倪。這樣世道哪里掙不下一份家業!俺本打算明年賣了家中薄田到府城去,做些行商之事。或可掙條出路,也勝過在鄉下看天吃飯。”
王老爺聽了,肅然起敬。嘆道:“吾不想居家中卻遇到賢士在野!賢弟......”
正要勉勵幾句,此時管家走進來,手里托著木盤,上面放著雪花銀錠四個,共八十兩。
王鵬吃了一驚,臉現怒色問道:“老大人這是何意?”
王老爺撫須笑道:“這姓霍的一家土匪,沒一個識字的,到了東北,還不得讓當地的胥吏欺負死?賢弟若是有些鄉里之情,老夫想讓你陪著他們去東北走一遭,也歷練歷練——這些銀子,權做盤纏。不知可行否?”
王鵬的心里滾炭兒一般,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一躬到地,應道:“老哥哥高義,學生敢不奉命?”
王老爺見他應承,放下心事。笑道:“賢弟既然有意商賈之事,吾族中有一大賈在河南,叫王從云。待賢弟從東北回來,如不嫌棄,吾可薦書一封,就去他那里先尋個事情做,練練手,摸摸路子。——你家那幾畝地,先留著吧。”
王鵬聽了,對這本家五體投地的服氣,拍胸脯保證道:“老哥哥放心,俺定不能讓霍家在東北吃了虧去!”
......
山東這邊的地主和佃戶們是這般模樣,而萬歷三年的正月,松江府卻又是另一般景象。
萬歷二年秋,徐家也召開了宗族會議。老相爺徐階掙扎無果,被皇帝架在脖子上的刀給逼住了,終于決定:退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