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嗣修和他哥張敬修性格不同,為人有些風趣,聞言笑道:“此九卿之味也——如今也成百姓之所好。”
沈懋學和屠隆聽了訝然,心道這張嗣修知識都學雜了,沈懋學乃笑道:“愿聞其詳。”
張嗣修笑道:“此為‘擊鐘列鼎而食’的變種,‘大丈夫生當五鼎食’,而天子食九鼎也。”
沈懋學兩個聽了,都撫掌大笑。屠隆道:“岱輿兄解釋的妙!還別說,聽你這么一說,這銅鍋子看著格外順眼起來。哈哈!請,請!”
三人邊吃喝邊談話,首先講到的就是朝廷即將頒布的變法大詔。
張嗣修雖然在張居正身邊能受到些熏陶,但張居正日理萬機,在兒子的教育上花費的時間卻不多,頂多給改改練筆的八股文章,順便出出在朝廷中積蓄的壓力。
因此張嗣修連張敬修的情商都不如,雖然覺得賣弄有些不妥,但難得在同科面前顯擺一番,就打開話匣子道:“家父雖然回家時不與我們講述朝政,但最近幾天和幕僚聊得多,我還真聽到點。”
見兩人都停著認真聽講,張嗣修笑道:“本月十五日,大詔將頒——變法大略已經定了。”
“聽家父講,這變法大詔竟是皇上親自起草,翰林、侍從等不過稍加潤色,第一段先講大略——述百年遠景;第二段講規劃——分五十年、三十年、十年、五年將變法大政籌劃明白;第三段才講今明兩年——將先從田、兵、郵、馬、船等方面著手變法。”
沈懋學和屠隆聽了,目眩神搖,沈懋學感嘆道:“今上真可謂是大其心,大手筆也!也非令尊這樣的經天緯地的大材,才能將皇上的籌劃實現!”說完,還夸張的豎起拇指。
張嗣修聽了,心下有些得意,隨即壓抑住了。笑著對屠隆道:“長卿兄有意留京,還真的有機會。”說到此處壓低聲音道:“明年京官會出來不少空缺——我只知道這些。”
沈懋學見張嗣修點破了這頓飯的用意,心下雖略感尷尬,卻緊接著這個話頭道:“選官司主事那里岱輿兄可能說上話?若方便卻助長卿一把。”他知道屠隆很難張口,就將這人情攬上身,算是自家欠了張家一次。
張嗣修乃相府衙內,當然聽得出沈懋學承諾了張家一個人情,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就笑道:“這有何難?譚子理總要給愚弟一點面子——這事情你放心好了。”直接將這事情也記在沈懋學身上。
兩人這番勾兌,其實是張家對沈狀元未來的一點小投資,屠隆這當事人在邊上,卻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他一個三甲除非像海瑞那般逆天,頂天就干到四品,對張居正家來說,有什么價值?
沈懋學心里有數,此際又聽張嗣修將新任天官譚綸直呼其字而不稱號,心內暗自咋舌,對張居正家的煊赫威勢理解又深了一層。
正事談完,就可以扯閑篇了。三人又講了些丁丑科的試題,屠隆就說這題都能猜出來,無非就是變法——可惜我雖然押中了題,也沒干進二甲,這屆妖孽太多。
沈懋學若有深意對張嗣修道:“岱輿兄,你家里大哥此科沒中,你卻先中了,令尊沒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