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朝鮮使臣金孝元正月就在等著接見,朝鮮美人已經入宮小半年,朱翊鈞才抽出五分鐘的時間接見了他一下。畢竟,朝鮮國王將鄭氏、金氏、沈氏等權貴之家的美貌嫡女都送來好幾個侍奉自己,自己再不給面子也說不過去。
至于暹羅的使臣,其貢獻的方物都是些珠寶原料之類,量大質優。皇帝老婆那么多,給個五分鐘面子也說的過去。
......
當日下午十二時三十分,皇帝在午休的時候,何心隱等獲得舉薦的京師大學教授候選人,在內官的引導下,邁上了臨時搭建的浮橋進入南臺,經過了翔鸞閣,進入景星殿候駕。
因為進入了皇家核心之地,眾人都將聲音壓得低低的。盡管景星殿里桌子上放了些點心茶水,但很少有人去吃。何心隱在其中算是個異類,與相熟的幾個閑談幾句后,因有些餓了,就選了幾樣吃了起來——身后隨即傳來吃吃的低笑聲。
吃一會兒,閑談一會兒,等了能有半個多小時(新時又稱小時),何心隱聽內官報名道:“內閣總理大臣,張居正大人到!”隨即腳步聲響,內閣諸臣、教育部等高官們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一個高大卻瘦削的老者,進入了景星殿。
景星殿眾人有的躬身施禮,有的想跪下磕頭發現沒人下跪連忙又直起膝蓋的,加上亂七八糟的問候,殿中有些小小的混亂。
在混亂人群的后面,一個站的的筆直的老人手里拿著一塊沙琪瑪,旁若無人的將之塞進嘴里咀嚼起來,隨后他又拿起茶杯,“吸溜”一聲,喝了口茶。
如同暗夜中的螢火蟲,進入殿中的張居正等人要想不注意到何心隱都難。盡管已經闊別經年,張居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地位相差懸殊的二人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因此張居正只是微微點點頭,就轉過了視線。
何心隱仍站在那里,旁若無人的吃著自己看中的小點心。他也認識張居正,但絲毫沒有過去拜見的欲望。他回想起在嘉靖四十三年的時候,在京師講學的自己曾經和時任國子監司業的張居正見過幾次,有一次交談接近兩個時辰。
當時的何心隱,剛剛經歷了“聚合堂”社會實踐的失敗,正處于人生的低潮期。而張居正已經踏入了升官的快車道,在老師徐階的栽培下,已經得到了裕王府講官的資格。若裕王順利繼位,內閣之位穩穩當當。[注]
聚合堂的失敗讓何心隱的思想偏激,加上本就是一個恃才傲物的性子,更顯得肆無忌憚。而張居正恰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是當世頂尖人杰,兩人的政治觀點截然相反,交流到最后不免不歡而散。
何心隱離開京師后,曾對人說:“異日張居正必然當國,而當國必殺我。”
原時空何心隱確實被殺,也曾因為他多次說過張居正必殺我這樣的話,張居正被戴上了鉗制異端,冤殺何心隱的帽子,在千古名臣的金身上留下一大污點。
在本時空,何心隱此際還活得好好地,他在候選人堆里,遠遠看見張居正與內閣同僚幾人站在一起,聽著王國光、張四維等人向他匯報事情,清瘦的臉龐上古井無波,已經找不見一點兩人當初辯論時面紅耳赤的模樣。
內閣大佬圈子的外圍,尚書、侍郎們臉上都掛著微笑,像是張居正偶爾說出的只言片語如同佛語綸音一般,個個做出醍醐灌頂、有會于心的諸般表情,讓何心隱的臉上又掛上了些嘲諷的笑。
此時,一位身穿紅袍,錦雞補子的老者筆直的走過來,所過之處,認識都彎腰施禮道:“天臺先生。”何心隱一看,原來是右都御史耿定向過來了。
何心隱抱拳施禮道:“耿大人好。”耿定向臉上帶著笑快走幾步,作揖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