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靈帝以來,天下兵亂,加以饑饉,民不聊生。
毗陵地處江南,遠離中原,本來受到戰亂的波及不如中原大。
但江東一地早期強宗遍地,加上吏治昏暗,大戶與官府勾結,自成王法。
他們剝削百姓,江南庶民苦不堪言,紛紛逃入山中,成為山越為禍江東各地。
在任何時代,戰亂對庶民的破壞是最強的。
他們原本就是自給自足的個體農耕經濟,戰亂一旦到來,這種脆弱的不受保護的個體農耕經濟,瞬間受到了致命的破壞。
家中存糧被搶走不說,已經種植好的田也遭受到了破壞。
許多江東的名門望族,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良機。
他們家中儲糧豐盛,他們先拿出一些存糧用高昂價格賣給百姓,為了活命,百姓只能紛紛傾家蕩產買下這些糧食應急。
但應急過后,因為家中無甚余財,連明年的稻種都買不起。
甚至還未等到明年,先前所買的糧食都已經吃完,因此無奈之下他們只能以田地作為抵押,借貸于各家大戶。
可是江東的總體動亂局勢并沒改善,若再遇上天災,性命都難保,又何談有收成可以還債?
于是第一年貸田地,第二年貸家人,第三年貸自己,一年一年后,他們手中的籌碼越來越低,借貸的數目卻越來越大。
不出三年,就會有大量的人迫于生計,只能讓自己失去了自由身,成為了那些債主大戶的家中佃奴。
無數的庶民家庭家破人亡,而許多江東大戶卻借此快速發展起來,他們借助于良好的名望為自身洗白。
他們有時會造橋鋪路,但對于大部分百姓來說,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出自己的鄉,造橋鋪路只在縣城范圍內,那么那些善舉是造福誰?
造福的是,那些喜歡依橋作詩的世家子弟。
但世事無絕對,大部分世家貪婪無比,榨取百姓的鮮血當做自己發展的養料,可是總有些世家是清醒的。
他們不會因為一時的貪婪而為自身埋下隱患,也不會因為一時的利益,放棄了他們能夠成為人上人的根本。
在當初,惲氏一族族長惲泰見許多世交強取豪奪,家業越來越大,他的心思便也動了起來。
他本欲有樣學樣,通過此法來讓惲氏的家業更上一層樓,但他長女惲清在知道這個消息后,卻及時勸阻了他。
惲清對他言道,“今世亂而欲多積財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又縣里百姓多饑乏者,不如以谷物賑濟貧民,以財物結交豪杰,如此廣施恩惠,方為亂世之道。”
惲泰當時遲疑,惲清再勸道,“吾惲氏以經學起家,根本在于學業及聲名。
若因發展產業而污名,縱使最后富可敵國,將來也恐為他人口中之食。”
說完惲清還舉了一件當時震驚天下的大事,那就是董卓燒毀雒陽,遷都長安。
在這一件事中,多少巨豪之家人財兩失,慘死道邊,但那些名士受到的損害卻不大。
聽到惲清舉出這個令人心驚的例子,惲泰最后才決定聽從惲清的建議。
他不僅罷了強取豪奪百姓家產之意,還拿出一些糧食賑濟貧民。
雖然賑濟的不多,但也讓惲氏在毗陵中的清望不僅沒下降,反而還略微有點提升。
其實在當時的環境之下,如惲氏一般作為的并不是只有這一家。
如陸家在陸遜的指導下,也采取了這種做法,還有當年的魯肅自散家產也是出于這種考慮。
后來孫策投奔袁術,其家人本在徐州境內居住,但被陶謙迫害只能南逃回江東。
孫策家人到了毗陵縣后,惲清向其母提議道,“聽聞母親與孫家老夫人有卷帕之交,其既落難至此,母親何不接納其入府,好生恩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