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弘問及原因,才知道:那批三銖錢,根本不是田氏鑄造,而是二十多年前,高祖劉邦鑄造發放的三銖錢···
這種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假幣’,田氏根本花不出去;就只能轉接到何廣粟這樣,毫無話語權,只能逆來順受的底層百姓身上。
也就是說,原本應該得到八百錢工錢的何廣粟,實際上只得到六百五十錢左右的‘真幣’,和三百多錢‘瑕錢’。
當劉弘問及,何廣粟打算如何處理這些瑕錢的時候,何廣粟滿帶著苦澀,回答:將其熔煉成錢,論斤賣給游方術士···
到了此時,劉弘才知道,為什么他都能想到的錢制統一,老爹惠帝沒想到,祖母呂后沒想到,就連現在朝堂中的滿堂人杰也沒有想到。
實際情況,恐怕是這些人,對三銖錢的危害心知肚明,卻又不得不裝聾作啞,坐視劉邦種下的苦果,最終被底層百姓和淚吞下···
如果劉弘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朝中文武百官,徹候勛貴,手上很有可能囤積了大量的鉛制三銖錢,并一點點流如底層百姓之手。
甚至于‘禁止’三銖錢的呂后,也未必沒有為了改善國家財政狀況,而私底下以鉛制錢三銖,以‘充實’國庫···
這就使得,劉弘若想要統一貨幣市場,首先就要面臨一個問題:如今流通與市場的這些舊錢,要如何處理。
呂后八銖錢、秦半兩錢也就算了,起碼還有一半以上的含銅量,融了再鑄,也能得到不少的銅;那這種劉邦制作的鉛制三銖錢,劉弘應該怎么處置?
沉思許久,劉弘只能沮喪的低下頭:恐怕真到了那一天,劉弘也只能將頭埋在沙子里,當這些假幣不存在···
因為劉弘一旦下令:高祖所鑄之錢三銖,亦可兌換新錢,那天下的‘瑕錢’,就永遠沒有消失的一天——總會有聰明人,以鉛制出三銖錢,來換劉弘推行的新錢。
而內史正在進行著的把戲,劉弘也從何廣粟一句不經意的叫苦聲中得出了答案。
——內史衙門,在過去幾天,一直守在東市外收稅!
其理論根據,是呂后推行的《金布律》;打出的旗號是‘高祖皇帝禁商賈衣絲乘車,糧商,亦商賈也!’
但具體施行上,卻很有意思:內史的官吏并沒有去找賣糧的商人去收稅,反而是守在東市門口,找買糧的百姓收稅,一石一算!
一算,可就是一百二十錢!
也就是說,在過去這段時間,長安城的糧價保持在八十錢左右,但為了買到一石糧食,百姓要花將近二百錢!
而百姓雖然心有不忿,但畢竟惹不起官府;再加上二百錢一石的價格,也確實比前段時間的四百多錢要低得多;多以,也就捏著鼻子認可了內史收‘糧稅’。
這讓劉弘不由目瞪口呆——封建時代的官吏,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搖了搖頭,劉弘否認了自己的猜想——絕大多數情況下,封建官員應該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剝削百姓;內史的糧稅,也頂多是劉揭為了針對少府放糧,而做出的臨時決定。
對此,劉弘可謂毫無辦法——內史的收稅工作,很有可能已經停止了!
“著令漢中守叔,火速入長安,盡速上任少府!”
不忿的丟下這一句話,劉弘便一拂袖,滿臉陰戾的向東市外走去。
——百姓,是劉弘地底線!
陳平為了雙方的斗爭,已經到了這般地步;那劉弘也沒必要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