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寄身為曲周侯世子,只之前是在長安生活,頂天了也不過是曾跟隨大軍,鎮壓叛亂的諸侯王。
直到一個多月之前,儷寄遵守父親的安排,來到云中從軍,才切身體會到邊地軍民對匈奴人深入骨髓的仇恨!
——光是在儷寄來到云中后的這一個多月時間,云中郡便已經有二十多個村莊,遭到了小股匈奴人的掃掠;足足七個村莊被付之一炬!
那七個村莊絕大多數的村民都被擄走,余者遇害;即便是那十幾個僥幸保住屋舍的村莊,其大半青壯也都死在了匈奴人的馬蹄之下!
其后,郡守魏尚發動僅有的騎卒五百,對慕南地區的匈奴小部落進行了報復性打擊。
但即便殺再多匈奴牧民,也無法奪回那些被擄走的漢家百姓,無法換回那些死去的生命。
在云中呆的越久,儷寄就愈發覺得,那些在長安整日想著爭權奪利的人,統統都是蠅營狗茍之輩!
——邊民飽受苦難,時刻面臨著生命危險,那些自詡為國之棟梁的人,卻只顧著往自己懷里扒拉點錢銀,再攬點權力···
儷寄終于在這將近四十歲的年紀,體會到魯卿曹劌說出的那句話:肉食者鄙!
自然而然,對與長安朝堂大多數人形成鮮明對比的魏尚,儷寄愈發崇拜起來。
在長安的時候,儷寄也不過是在侯二代們的圈子里,偶爾聽到那么幾句:云中守又喪師辱國啦~云中守軍又折損數百啦~
但親自來到云中之后,儷寄對那些同為侯門子侄的伙伴們,感官以光速直線下降——一群只知道斗雞走狗,不思以身報國,只想著指點江山的茍且之輩!
作為儷商的長子,曲周侯一脈的繼承人,儷寄的軍事素養無疑是在水準線之上;更何況漢立之時,儷寄也已是從軍,不似其他二代們那般錦衣玉食。
對云中如今的狀況,儷寄只有兩個看法。
一:從趙國收服這塊土地開始到現在,漢云中郡,絕對是最失敗,狀況最糟糕的!
二:只有魏尚,能將云中的局勢維持在現在這種局面,而不繼續惡化;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的比魏尚更好!
云中郡作為漢室疆域,卻又孤身立于長城之外,一旦邊墻有變,云中幾乎必然會陷入被包圍,且沒有援軍的境況;但即便如此,云中郡在過去二十幾年之中,都從未陷落!
雖然說如今漢室,能保證一個邊地城池在二十多年內不失的將領不在少數,但除了軍事方面的因素外,云中還面臨著許多更加復雜,也更加考驗主官政治手段的問題。
作為漢室邊墻最危險的一座城池,云中城對任何百姓而言,無疑都是兇險之地;即便是不舍故土,百姓也會為了生命安全、家族延續,而窮思南遷之法,搬到更靠南的長城以內。
但同樣的,作為漢匈交界的最前線,云中城需要足夠的人口,來保證治下土地能產出足夠的糧食,更需要在危難之時,城內有足夠的民夫青壯持械上城墻,參與到防守戰之中。
在這種狀況下,云中必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治下百姓的流失。
但來到云中將近兩個月,儷寄卻沒有發現哪一個云中人,有想要舉家南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想法;即便是在冬十二月,幾乎每天都傳來城外村莊被匈奴人襲擊的時節,云中城內依舊沒有百姓南逃。
對于這種奇怪的狀況,儷寄自然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去請教魏尚,得到的也只有一個苦澀晦暗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