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回頭,柴武也能猜到小將的表情——那副躊躇滿志而不被認可,怨天尤人自命不凡的委屈面容···
“唉···”
“終歸是天資拙劣···”
這一刻,柴武對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識人之術,涌起了深深的懷疑。
“既能知曉賊之所困,何又看不明主次輕重?”
小將說的沒錯:如果叛軍真的打算強取滎陽,從而憑借敖倉之存糧,解決自身軍糧短缺的問題,那滎陽的申屠嘉大軍、睢陽的灌嬰大軍,乃至于函谷關一帶的守卒,都有很大機會將叛軍困在滎陽一帶!
滎陽以西便是函谷,東則為睢陽。
南有滎水為天險,就意味著滎陽以南,屬于絕對的‘無法通過’——起碼數以十萬計得大軍,無法在短時間內從容渡過。
而滎陽以東,由灌嬰大軍駐守于睢陽城內;以柴武對灌嬰的了解,即便現在叛軍溜之大吉的事還沒被發現,但根本隱瞞不了這位大將軍多長時間。
等灌嬰知道叛軍的動向之后,必然會從睢陽西出至滎陽,將叛軍向東逃竄的線路阻絕。
而函谷關又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無論如何,都不是飯都無法吃飽的叛軍所能攻破的。
西有函谷,南有滎澤,東有灌嬰大軍···
叛軍攻打滎陽的那一刻,就等同于將自己陷入一個長寬各不足百里的包圍圈!
而這個包圍圈唯一的缺口,便是北面。
對于攻打滎陽所可能帶來的弊端,叛軍應該也是知曉的——起碼久行軍伍,半年前才進行過一次‘演習’的劉章很清楚。
根據柴武的預測,叛軍的打算很可能是以最快時間攻下滎陽,甚至于只是將申屠嘉大軍驅離,然后從敖倉取糧補給,而后北逃入河東,乃至于趙國境內。
至于叛軍為何會篤定,北面的缺口不會被堵截,柴武也看的清楚——左右不過是把持著敖倉,以焚倉威脅中央不敢將叛軍堵死,而無奈將北面空出罷了。
好巧不巧,這個包圍圈形成唯一可能產生的弊端,也已不在柴武的忌憚之中——敖倉里,早就沒有糧食了!
別說焚敖倉了,打下敖倉之后,叛軍怕是連軍糧都找不出來!
也就是說,敖倉非但成為了吸引叛軍冒險進入滎陽,落入包圍圈的誘餌,甚至于這個誘餌本身,都只是‘擬餌’而已!
這種情況下,誰還管齊地拿不拿得下來?
“傳令,全軍即刻開拔,星夜疾馳,奔赴卷縣!”
“另,快馬傳信大將軍:盡出睢陽之兵,西至筦(guǎn)城;淮陽守所部若遇敵攻城,不必力戰,退至成皋(gāo)便可!”
卷縣,位于滎陽-敖倉東北五十里,與敖倉之間隔著大河。
筦城,則于滎陽-敖倉東南四十里,于滎陽隔著一條卞水。
成皋則在滎陽正西五十里,同樣與滎、敖隔水相望——汜水!
北有大河,南有滎澤;西有汜水,東有卞水——這,就是滎陽之所以能承擔‘負天下安穩’之重責的原因:夠安全。
而滎陽-敖倉一帶東南西北四條河流中,最不容易渡過的,便是滎澤。
倒不是說滎澤水流比大河還要湍急,而是滎澤,其實并不是一條河流——滎澤,實際上是滎水及因滎水而產生的沼澤地帶的統稱。
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講,滎澤其實是一片方面十數里的沼澤。
這樣的地方,哪怕是輕車熟路的當地人,都不敢隨便穿越;就更別提奔襲數千里而來的齊地叛軍了。
其余三個方向,就相對好走一些——即便是大河,也可以乘船甚至牽索而過。
柴武率領飛狐都尉趕至卷縣后,便可以在大河北岸駐防,堵住叛軍渡河北逃的線路;灌嬰大軍抵達筦城,也同樣可以在卞水東岸設防。
至于讓申屠嘉退出滎陽,退守成皋,則是另外的考慮了。
——申屠嘉大軍,人數太少了···
區區一萬五千人,還都是淮陽郡兵!
此時的郡兵,實際上類似于后世的民兵;連民警都算不上!
即便是在滎陽城城墻保護之下,面對齊軍那五萬戰卒,申屠嘉麾下的一萬五千余民兵,也會十分吃力。
反正敖倉沒有硬守的必要,還不如把空空如也的滎陽-敖倉一帶扔給叛軍,其余三部則從東、西、北三個方向隔水以待,將叛軍徹底堵死在滎陽。
有汜水作為屏障,申屠嘉的處境就會好許多;哪怕是正規軍,在面對一萬五千名嚴陣以待的民兵時,也絕對無法輕松度過汜水。
將大半任務傳達下去,柴武習慣性的在腦海中,建立者戰略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