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濞看來,宿麥從過去的‘牲畜飼料’,變成香甜可口的面食之后,其價格應該會在粟米和糧米之間。
但劉弘卻知道,宿麥的出現,將在漢室整個經濟秩序鏈上,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只要對宏觀經濟稍有了解,就能很輕松的直到:決定某一種物資價格的主要因素,是供應關系。
供大于求,會使物價狂跌;供不應求,則會使物價上漲。
從這個角度來看漢室的糧食價格問題,不難看出:如今漢室糧食的供應關系,還處在輕微程度的‘供不應求’階段。
也正是因此,劉弘穿越之初,關中糧商才能沆瀣一氣,試圖通過壟斷糧食,從而哄抬糧食價格。
——只有某物的存有量等于需求量,或稍低于需求量的時候,才會存在‘囤貨居奇’‘哄抬物價’的可能。
如果某物保有量遠高于需求,那被說囤貨居奇了,能不能保證‘把牛奶倒進河里’的事不發生,都是未知數。
而如今漢室,從糧食的角度而言,供求關系就大概處于‘基本夠吃,稍有些窘迫,沒有容錯空間’的程度。
如今漢室天下,民兩千兩百萬口,再加上那些不存在于戶籍中的奴隸,大概在二千五百萬人左右。
按每人每年二十四石的糧食消耗水平計算,漢室每年的糧食需求量,便在六萬萬石左右。
看上去,或許并不多——光是關中,一年的農產就能達到四萬萬石,關外再生產二萬萬石,不就夠了?
實際上,關中確實能保證每年四萬萬石左右的糧食產出,但關外,每年二萬萬石的糧食,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的···
——占據漢室半壁江山的燕、代、趙,以及北地、隴右等邊郡,即便是在沒有受到匈奴人入侵的情況下,糧食平均畝產量也不到關中的一半!
一俟站起,整個北墻更是將全面絕收。
北方如此,南方也沒好到哪里去。
——別說長沙、淮南等國了,就連歷史上富甲天下的吳國,此時都還是遍地沼池的‘窮山惡嶺’。
身處交通要道,商業貿易較為發達的齊國,更是從春秋時期開始,就屬于‘嚴重依賴糧食噤口’的典型。
整個關東,能產出糧食的地方,也就只有地勢相對平緩,水資源相對豐富的梁國、楚國,以及河東、河內等郡。
不如此,關中也不足以被稱之為‘天下糧倉’——天下年得糧米五萬萬五千萬石,關中便貢獻出其中的八成以上!
每年六萬萬石的需求,五萬萬五千萬的產出,這就是漢室如今的糧食供求關系——輕微程度的供不應求。
這種狀況,給了糧商囤積糧食、制造恐慌的操作空間,也撐起了粟米多年來八十至九十錢的單價。
但等明年,關中爆出三到四萬萬石宿麥之后,漢室糧食市場的供應關系,將發生極大的轉變。
——年需求六萬萬石?
俺們關中,一年就能產出八萬萬石糧食!
這樣一來,漢室的糧食供應關系,就見從現在的‘微量供不應求’,瞬間轉變為‘嚴重供大于求’!
作為華夏貴胄,劉弘自是做不出后世資本那套‘為了支撐牛奶價格,把牛奶倒進河里’這種事來。
這就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三年之中,漢室的糧食價格,將大規模跳水。
即便糧食憑借其‘剛需’的特性,能勉強支撐在合理范圍之內,也起碼會降到歷史上的文景之治末期,關中粟米石四十至五十錢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