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老叟斥,不為孺子欺!”
在心中暗自感嘆一番,張蒼便稍整面色,拱手一拜。
“陛下欲以兵鋒挫南越,臣自無自比陸賈之禮;然《老子》云:治大國若烹小鮮。”
“又《孫子》云:夫戰,廟算也;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
“臣老朽,敢請陛下解惑:今陛下欲行兵鋒以越,然戰之廟算,陛下于南越勝邪?不勝邪?”
聽張蒼之語,劉弘下意識開口道:“北平侯之所慮,可乃南方熱瘴之氣、泥濘之土?”
卻見張蒼淡笑著搖了搖頭,面單坦然的望向劉弘。
“所謂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陛下奉天之命,以為天下王,何唯以南越為大敵,反不見吾漢室之大敵,乃另有其存?”
說著,張蒼生怕劉弘誤會自己的意圖,趕忙道:“關中之兵不適戰于南,陛下自可興吳楚、淮南,及至長沙之兵,以為吾漢之戟。”
“及‘諸侯多戰,則心生不軌’之虞,亦可行輪換之策,以免其害。”
“南越之不恭,于吾漢家,終不過蚊蟲縈繞于耳;唯北蠻匈奴,方為吾漢家心腹大患吶···”
說著,張蒼便從筵席上站起身,嚴肅的整理了番衣帽,便對劉弘莊嚴一拜。
“臣愚以為,陛下當首重匈奴之患,以安北墻;于南越暫行權宜之策,以換得吾漢家休養生息之機,方為上策!”
聽到這里,劉弘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感嘆起來。
——張蒼,到底是一個務實的官僚啊···
張蒼說的沒錯:對于如今的漢室而言,盤踞南越的趙佗,確實就是個嗡嗡亂叫,惹人心煩的蚊蟲。
拍死吧,可能會不小心打到自己,多少有點疼;不拍死,也就是有點心煩。
反倒是北方的匈奴,猶如一只緊盯獵物的猛虎,對漢室時刻保持著巨大的威脅!
但劉弘還是認為,派一支中央部隊到南方練練兵,見見血,順便磨煉一下戰斗意志,并不是什么壞事。
至于北方的匈奴,確實需要時刻防備,但就如今的漢室而言,匈奴的威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消除。
就在劉弘思考著,該如何向張蒼表明自己的意圖之時,就見片刻之前才離開的王忠,已然是氣喘吁吁地站在了劉弘地身后。
見劉弘回過頭,王忠先是下意識一開口,終是撇了張蒼一眼,旋即低下了頭。
“但說無妨,北平侯,非外人也。”
以一副略帶些做作的姿態,讓王忠別把張蒼‘當外人’之后,劉弘就看見王忠稍一猶豫,旋即刻意壓低聲音,附耳道出一則消息。
也正是這則消息,讓劉弘徹底打消了‘攻打南越’的打算,轉而認真考慮起張蒼‘先北后南’的戰略傾向。
思慮片刻,見張蒼以一副略帶尷尬的面色站在面前,劉弘嗡然回身,苦笑著搖了搖頭。
“北平侯所言,果乃至理也!”
“吾漢家,確當籌謀于匈奴北蠻,逐戰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