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圍追堵截下,競爭對手自然是身敗名裂,‘我’也在郡都郵的競爭中強勢勝出,但此事引發的社會影響,卻是在直接透支整個政權的公信力,以及威信。
而這種狀況,甚至還是官場競爭中相對良性、相對有節操的競爭方式——要是‘我’沒下限一點,那完全可以無中生有,污蔑競爭對手做了xxxx事。
等將來,如果‘我’在競爭中勝利,那對于已經成為上司的‘我’,競爭對手自然是不敢亂來。
即便是失敗了,有人問起‘你怎么污蔑xx呢?’,‘我’也可以大手一揮:嗨,我這是聽信了小人讒言啊~
那人又問:小人?是誰?在哪?
而這個問題,顯然不會得到‘我’的正面回答。
這,才是華夏官場排斥、反感越級匯報、越級舉報的根本原因:動機不純粹。
反過來,到皇帝劉弘這里,那就是反過來了——不能向下越太多級考察。
倒也不是說,漢室的官員人均和珅,不想讓劉弘看到百姓真實的生活狀況,而是皇帝向下越級考察的舉動,往往會被理解為‘鼓勵百姓、官員越級上報’。
道理再簡單不過:隔壁縣的某某縣令被皇帝定向反腐,縣尉當場晉升為縣尉,那你同樣作為縣尉,看向縣令的眼睛會不會帶上些許不懷好意?
——只怕是當天晚上,就要有一封匿名舉報信被送上路!
對于這種政治規則、秩序,劉弘雖然談不上支持,卻也沒有太過強烈的排斥。
存在即合理。
這兩年皇帝坐下來,劉弘最大的心得就是:要想改變任何一個穩定運轉的東西,其難度都不亞于完全重新做出另外一個穩定運轉的體系,來作為替代品。
就好似后世的電腦程序一樣:看上去或許錯漏百出,但只要他運轉了,那最好還是不要去碰它了。
因為只要一碰,那爆出來的bug,很可能會比程序本身還要多。
具體到國家政策、規則、秩序也一樣。
無論一個體系看上去有多么不合理,多么匪夷所思,只要他在穩定運轉,就足以說明:在某種程度上,這個看上去牛頭不對馬嘴的體系,恰恰就是此事當前階段的最優解。
起碼也是相對優解。
就拿官員不越級匯報來說,從劉弘,以及后世人的角度來說,這必然會導致官員監管出現死角,加劇貪污腐敗。
但要是不這么做,那官員很可能該貪腐繼續貪腐不說,還開始玩兒起后世大明朝文人言官那一套‘聞風奏事’。
所以,就目前來看,在沒有更好的監管體系,沒有更加高效率的行政體系的情況下,杜絕官員越級報告,就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比起東林黨爭,貪污腐敗什么的,實在是‘太純潔’了些。
但對官員如此,對于百姓,劉弘卻不那么認同‘皇帝不向下越級考察’的說法了。
皇帝與底層百姓對話,能對政權安穩造成什么影響?
除了官員心里有鬼,擔心百姓跟皇帝告自己的狀之外,劉弘想不出第二種理由,能為‘皇帝不向下越級考察’的說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后世康麻子還微服私訪,七下江南呢!
不還是被捧成了十全老人?
再加上這段時間過的著實有些壓抑,劉弘便也難得一見的放棄了理智,決定再體驗一把年少輕狂的趕腳。
“王忠。”
輕輕一喚,劉弘便看向馬車里,正不住揉搓膝蓋的宦者令王忠,示意其靠前些。
“你先回宮,叫郎中令準備禁衛,待朕回宮更衣,再隨朕出宮,體察民情······”在王忠耳邊低語一番,確認驅車的陳濞沒有聽到之后,劉弘才清了清嗓。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