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望著山腳雨幕中的卡森城,從他出生到此刻詛咒降臨,他在這里度過了一生,這里有他生死之交的摯友,有他至親至愛的家人,當年他從山中歸來,往后多年,雖身處其中,卻切斷了與這座城的一切聯系。喬伊轉頭看著山后的群山,隨即大步向著山下走去。
或許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回到卡森城了,喬伊心想,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么此刻該好好的和這座城以及城里面的人告別了。
滿是碎石的山路,大雨經年沖刷,洗去了泥濘與纖塵。也洗滌著喬伊被壓抑了十幾年的內心。雨從天空中灑下,在他的頭頂三寸間蒸騰消散。喬伊一步數丈,在大雨中疾行,滴雨不曾沾身。
這是一段很長的路,喬伊只花了很短的時間,他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那座幽深古舊的巷子,他要送一送老友。
喬伊站立在門前,內心已經平復,偷生的人一旦看淡了生死,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
門從里面被打開,開門的是哈爾溫,酒肆的老板。
哈爾溫詫異的看著喬伊,看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他囁嚅著嘴,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口邊卻又頓住。
“你來了”,哈爾溫側身,讓出門禁,將舊友迎進。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你終于想明白了”,佩恩斯看著來人緩緩的說,他的聲音蒼老而無力,眼神晦暗而無光,顯然大限已至。
“是啊,我沒有各位兄長的灑脫,走進了死胡同,既然已經想明白了,當迷途而返”。喬伊看著兩位老友,苦澀的道。
“迷途?喬伊當年我們誤闖入那秘境,便已經迷失在其中了”,佩恩斯心有不甘,“而我又何曾甘心過”,佩恩斯看著壁爐中跳動的火焰,窗外疾風呼呼,他已經聽不見火焰燃燒木材的輕微噼啪聲了。
“若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既然見過了,誰又能無動于衷呢”。哈爾溫說。
“十幾年來你經營酒肆,安然度日,我以為你已經放下了,不曾想竟被你騙過”,佩恩斯詫異的看著哈爾溫,自嘲笑道。
“很多人重出生開始就待在自己挖的一個洞穴里,我們所見的世界只不過是被陽光拋到洞穴墻壁上的影像。而我們這些洞穴的居民卻把他們當做真實的世界,因為我們沒有見到過真實的世界,因為我們沒有見到過其他東西。而真實的世界確是在洞穴之外,再有太陽的地方。神不應該讓我們瞥見一偶,既然看見了無論如何都當走進日照之地,沐浴神光”。哈爾溫淡淡的道。
“所以,你一直在等著,等著我,等著布蘭林、喬伊,等著我們先行一步,來為你探路,為你打頭陣”。佩恩斯看著喬伊,看著這個他從一開始便看錯了的老友。
“當年五人,我半腳踏入天命,五人之中,我的修為與境界當為第一,可現在我修為已經盡失,天道昭昭,神諭已顯,我也時日無幾。”哈爾溫神色復雜難言。“喬伊裝瘋逃避,我本以為,在杰克已然成人后,佩恩斯你會是第一個忍不住的人,多年以來,以科林之妻代為撫養,你與布蘭林從中照撫,卻不想養出了感情,但異人終究是異人,世俗的情感,在諸神的神威與恩典面前不值一提”
“數年前。科林慘死,那時你便已經下定決心了吧”,喬伊看著跳動的爐火,喃喃道。
“是啊,還記得那些長條觸狀的絮條嗎?那些東西由內而生,它們填滿了他的身體啊,那些歷歷在目的...”。
“夠了”,喬伊打斷哈爾溫,他握緊拳頭,拳頭了那只金黃的眼睛時開時合。
“我的身體已經異變了,我能感受到,那些殺死了科林的東西在我的體內,吞噬著我的精血氣肉”,哈爾溫魔愣的道,“這是神昭亦是神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