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鎮北。
遠處荒原上來了一個老道士,身材高大枯瘦,一件破舊不像樣的道袍穿在身上,像掛在竹竿上似的。
他滿臉滄桑,須發稀疏,顯得邋遢寒磣,若非手里拄著布幡,上書“仙人指路”四字,別人很難看出他是算命先生,只會拿他當乞丐。
此時他喝得醉醺醺,老臉通紅,嘴里唱著一首古怪的小調,干唇翕動著,露出滿嘴黃牙。
“儒隕墨遁……哼、傘向西,
天下亂起……嘿、貪與癡!
盲瞋酒灑……那個佛開口?
龍蛇交會、交會……金陵時!”
沒人能聽懂,這老神棍的小調里,蘊含著怎樣的意味。
他踉踉蹌蹌,走向鎮子。
來到進鎮的街口處,他仰起頭,望著牌坊上那“天坑鎮”三個字,囁嚅道:“天坑鎮……這地名有點眼熟啊,難道以前來過?”
他撓了撓謝頂的頭皮,眼珠一轉,將布幡上的“仙人指路”摘下,收進后背的包袱,又從里面取出一副新的,重新掛上。
這次寫的是“戲說江湖”,算命的搖身一變,瞬間成了說書的。
除這兩幅招牌之外,包袱里還裝著好些個別的,比如“妙手回春”、“降妖驅邪”、“風水堪輿”等等,不帶重樣的。
俗話說,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只要他瞅準誘拐對象,可以變著法兒地蒙騙,將對方忽悠進自己挖的坑里,從不空手而回。
如果這世上有手機,他絕對連手機貼膜的業務都開通,活脫脫一個兼職天王!
換完身份后,他咧嘴一笑,眼神得意,“應該安全了!天下無非屁大點地兒,南來北往,指不定以前來過這里,騙過幾個傻財主……”
他大搖大擺走進鎮里,不用再擔心被哪個受害者撞破真面目。
沒走出多遠,他忽然駐足,眼眸微瞇起來,“想起來了!十幾年前,我真在這鎮上算過命,算的應該是一對娃娃!”
他云游天下,一生行騙無數,再加上年邁昏聵,記性不好,按理說,很難再想起多年前的舊事。
然而此刻,他故地重游,當年的情形在腦海里浮現,依然十分清晰,令他酒醒大半。
“如果沒記錯,其中一個明明是女娃,卻有真龍之相;那男娃命格太橫,乃老夫生平僅見,但施展大命運術后,我卻看不透別的,只能預見一道死劫!”
于算命一道,他自詡有些本事。
當年那倆娃娃的命相,令他大開眼界,嘆為觀止,所以印象極深刻,直到今日,酒后還能回憶起來。
他繼續前行,同時拈指掐算著,嘴里念念有詞。
“當時我說的是人中龍鳳,難以想象,不算蒙騙那個書呆子……不過,我沒告訴他,倆娃命中相犯,男娃今年應該會被女娃克死!”
當年陳敬梓求他算命,得到“人中龍鳳”的判語后,欣喜欲狂,哪里知道他只說了一半,還藏著男女相克的天機。
不得不說,就結果而言,他算得很準,陳閑本尊前不久被奪舍,確實已經死了。至于是不是被陳魚克死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老夫認真算的命,豈會出錯?不用看,那小男娃必死無疑,至于小女娃,呵呵,真龍之相就能長命百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