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跑哪兒去了?
環顧一圈堂內,果然不見其人。
夏侯安便問起孔融,稱自己是禰衡推薦來的,這個時候,怎么反倒不見了禰衡?
作為忘年之交的好友,孔融顯然是知道內情的,上前小聲與夏侯安說明原委,是因為當初夏侯安出的那句‘離離原上草’,禰衡一直沒能找著出處,他又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故而無顏出來相見。
“唉,說來也是慚愧,正平也曾問過老夫,然老夫才疏學淺,亦是不知……”
孔融嘆息一聲,抱有期冀的看向眼前少年:“伯陽可有下闕?”
夏侯安都忘了還有這茬,這也難怪,不是你們水平低,而是這個題目超綱,就算把這個時代所有的家叫來,也答不出這道題。
于是,夏侯安讓孔融派人去將禰衡請來,就說是自己的意思。
不多時,門口便出現了禰衡的身影。
只是以袖遮面,有些忸怩。
夏侯安便主動打起招呼:“禰正平,好久不見。”
夏侯安的主動,打破了禰衡內心的尷尬,便也順著話拱手見禮:“長安一別,已是歲余,愚夫禰衡見過將軍。”
能讓禰衡自稱愚夫的,夏侯安還真是蝎子拉屎——毒(獨)一份。
之前包括禰衡見過的蔡邕、盧植、鄭玄等海內大儒,都沒享過這個待遇。
故而在聽得此話以后,堂內眾人皆是瞠目,臉上表情活似見鬼一般。沒想到禰衡這見誰噴誰、眼睛長到天上的家伙,居然也有低下高傲頭顱的一天。
之后,禰衡更像是鼓足了勇氣,自降身份以請教的口吻說道:“說來慚愧,盡管在下翻閱了無數典籍,至今也仍未能參破下闕,還請將軍示下。”
見到禰衡這般模樣,眾人更加好奇起來,紛紛將目光投向這個注定要出盡風頭的少年。
夏侯安對此不繞彎子,直接點明下闕。
不僅如此,他還告訴禰衡,這其實是《賦得古原草送別》中的一句,整首詩的內容他也還記得: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得知答案的禰衡以拳砸掌,長期埋在心底的困頓,在這一刻也終于得到釋放。
而另一邊的孔融卻是眼神放光,擊掌直呼三聲:妙妙妙!
這首詩賦與他們所作之長篇不同,內容格外簡短,初聽只覺平庸,然則細品之下,卻是妙極。
僅僅三五行話,便將情感抒發得酣暢淋漓。
尤其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闕,一句寫“枯”,一句寫“榮”,寫出了一種從烈火中再生的理想,“燒不盡”與“吹又生”又是何等的唱嘆有味,令人不禁拍手叫絕。
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何禰衡會說,天下才學共一石,而夏侯安獨得八斗的話了,這份文采,屬實才高八斗,世人難及!
而禰衡的理解卻與孔融不同,他更在意的是最后兩句: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這兩句顯然是送別之詞,長安在董卓的統治之下,可不就是荒城一座么,城外的古道上長滿野草,‘王孫’代指好友,萋萋充滿不舍。
難道是因為知道要與我分別,故而特意為我所作?
心頭變得激動的禰衡抬頭看了過去,卻發現夏侯安竟也在看著自己,四目相對之下,夏侯安禮貌性的微微點頭。
這一下,徹底把禰衡感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