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來也好,以后要是哪里記不清,還能喊小輩過來念一念,讀給她聽。
這些老時候家底的一些東西,要是真就這么沒了……顧阿婆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魏嵐興沖沖鉆進屋里拿本子和筆,顧阿婆抬頭看了一眼,笑著搖搖頭,之后又頷首繼續縫補右蘭那條刮壞的褲子。
后院井邊,魏嵐搬來小桌,本子鋪平,隨著顧阿婆每一次開口,都能簌簌在本子上寫上幾筆。
右蘭抱膝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卻又探頭探腦的偷偷打量。
顧阿婆記性不大好,想到哪里說哪里,有時說到腸胃,有時說到養生。
養生里的門道可多了,什么怎么把頭發養的烏黑順滑、調理起色等等,魏嵐聽得津津有味,一再催促顧阿婆繼續說。
顧阿婆手指曲奇在她額頭敲了一記,“先把這些都記上的。”
“啊?哦!哦哦好!”魏嵐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才發現自己剛才聽得入迷,手里鋼筆早滾向一邊,本子下半頁空空如也。
魏嵐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笑了笑,撿起鋼筆認真寫了起來,“山奴、黑芝麻可烏發……清水溫度適中摻少許生菜籽油,有柔順效果……”
寫下兩行,魏嵐將額角傾瀉下來的兩縷頭發撥到耳后,不解看向顧阿婆,“阿婆,山奴是什么?怎么原來總也沒聽過?”
“嵐姐姐,山奴就是何首烏,也叫地精、何相公!”右蘭雙手托腮,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及時開口解答。
“蘭丫頭說的是。”顧阿婆笑點了一下右蘭的鼻子,半晌掉頭看魏嵐,“每種草藥的別稱都有不下三四種,有的大夫叫這個,有的大夫叫那個,道行不深的有時候還真是能被唬住,半天想不到是什么東西。”
業內人士短時間都不一定知道是啥,那她這個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不知道也沒什么好丟人的。
魏嵐輕咳一聲,小胸脯挺了挺,“知道了阿婆,山奴就是何首烏,這些我也記下了!”
半下午的時間,本子滿滿當當寫了四頁紙,顧阿婆收了衣服讓右蘭穿上試試,轉身張羅去顧陽家探望。
魏嵐收了東西,按照之前顧阿婆說的,喝水的搪瓷缸子從米缸里舀了半碗米,加上一碗綠豆洗干凈倒進鍋里,加上大半鍋水放到爐子上熬著。
魏嵐轉身進了房間,在抽屜里翻翻找找,找出一個黑色牛皮紙殼的新本子,比對剛才本子上記錄的重新做了分類。
每個分類寫完,魏嵐在本子后面各自空出幾頁,預備以后顧阿婆想到其他的,有足夠的空間寫。
忙碌間,時間匆匆,窗外西邊半邊天籠罩一圈如墨蕩開的云彩,橙色晚霞隱隱綽綽灑落地上。
收拾干凈桌面,仔細把本子鎖進抽屜,魏嵐起身到廚房。
小爐子上的鍋已經沸騰,米粒開花,綠豆因為沒有事先泡開,這會兒還有些半生不熟。
往小爐子里加了兩根柴火,余光掃到廚房屋檐下掛著的一小條臘肉,魏嵐頓住腳步,忽然有一個想法。
……
夜幕悄悄降臨,廚房小桌擦的干干凈凈,魏嵐海藻般烏黑濃密的頭發扎成一個利落干練的麻花辮,就這么墜在腦后。
她身前系著襜衣,微微躬身,手里搟面杖搟著白凈的面團壓得小桌咯吱咯吱作響。
右蘭提著籃子從屋外跑進來,“嵐姐姐!”
籃子遞到桌邊,右蘭小臉紅撲撲的,“菜摘回來了!要用多少?我去洗!”
有段日子每次面,魏嵐突然想吃面條,問過家里顧阿婆和右蘭的意思之后,統一意見,魏嵐著手開始做。
上回雞蛋面吃完,這會兒也沒時間再去鎮供銷社買,魏嵐和面了一碗面,準備做手搟面。
面條配臘肉,外加剛摘回來的菜苔一起,臘肉微咸有嚼勁兒,菜苔清甜爽口,還能解膩,絕配。
額角兩縷頭發散落晃動,弄得兩腮癢癢的,魏嵐用手被蹭了一把,臉上多了一道面粉的白印子。